這是最後一封,郭妙婉放下書信的時候,已經過了醜時。
彈幕上哭成一片,黎宵的字跡工整漂亮,敘述很瑣碎,但是這些很瑣碎的東西,卻很真實。
郭妙婉見過數不清的大臣描述災情的奏章,皇帝時常會要她代筆批閱自己偷懶,因為她模仿人的筆跡從無錯漏。
但是那些大臣的描述,全都是什麼餓殍遍地,流民悽苦,卻沒有一絲一毫,能夠觸動人心。
郭妙婉每每見了,心中毫無波瀾。
但是黎宵的描述,卻細碎到你能想像到,午夜想娘親的孩子,是怎麼小聲地哀求。
郭妙婉深夜未睡,彈幕也全都沒有休息,都在幫郭妙婉想辦法。
郭妙婉不是醫師,她研製不出藥方。但是她將黎宵送來的信,關於那些患病者細節的描述,又重新看了一遍。
然後她掐頭去尾,把那封信給撕得只剩患病者的症狀描述,壓在了枕頭下面。
郭妙婉沒有心懷天下的慈悲,但這種力所能及的事情,她也不會坐視不管。
第二天一大早,她便乘車進宮,將太醫院好生鬧了一番,又將黎宵描述的那些關於患病者的反應,給太醫令看了。
然後又進了宮,跟皇帝商議了一陣子。
僅僅兩天,太醫院被逼出了三個不同的藥方,準備送去騰農鄉嘗試。
他們本來是不敢這樣給出不確定的方子的,他們沒人能背得起人命。但郭妙婉出面逼迫,這罪責往後即便是出了,他們也能推託到郭妙婉的身上。
反倒是太醫令這一次,對著郭妙婉恭恭敬敬行禮,他在公主府這麼多年,唯有這一次,是真心實意的。
郭妙婉又專程去了一趟太子東宮,跟他借人。
太子自然無不應允,只是說:「可這樣實在冒險,若出事……」
「若出事就算我頭上,」郭妙婉淡定地喝著茶,說:「反正我早已經『盛名』在外,身上背的人命無數,不差這一點。」
「若成了,太子哥哥,你可不要再在父皇面前,說不是你的主意了。」
太子表情有些為難,「我不想讓你替我擔著,父皇不滿意,將我廢了便是,反正我也……」
「太子哥哥。」郭妙婉將杯盞重重放下,將太子的話堵回去。
「莫要再說這樣的話,」郭妙婉說:「父皇不喜歡,我也不喜歡。」
太子抿唇,一張本就看上去綿軟的臉,更是露出一股任人拿捏之感。
郭妙婉笑了笑,看著太子承諾:「就算以後父皇不在,也還有我。」
太子頓時激動得嘴唇顫了顫,然後點了點頭。
郭妙婉收到黎宵來信的第三天,三個藥方,幾車藥材,外加要過期的和沒有過期的上萬瓶從系統空間兌換出來的營養液,都朝著騰農鄉進發。
日夜兼程,除去在路上買藥的藥材車有幾輛落後,只用五天,便到了騰農鄉。
彼時黎宵的母親幾乎油盡燈枯,黎宵聽聞新的藥方送來了,頓時激動地跑去吩咐人熬。
他也染病了,大部分的護城衛都染病了,所以黎宵現在連面巾都不戴了,也進不了城了。
但他還是護城衛統領,遠遠地令人開始架起大鍋換藥方,三個藥方一起熬,百姓自願嘗試,不敢喝的便等著看其他人的效果。
而黎宵正要回去陪母親的時候,一個女子將他叫住。
女子生得冷艷非常,正是被郭妙婉派出來的冉秋。
「公主有東西帶給你。」
黎宵有些頭暈目眩,其實他早就染病了,但是沒有在信中說過。
起先大概是因為他身體好,症狀很輕,但是這幾日是真的有些熬不住,他也肉眼可見地瘦了一大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