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竹難受的想掉淚。
黑黢黢的東廂房內,他縮在床角,裹兩層被褥也沒覺得暖和。咋覺得回來了還跟在沙屯一樣呢?一樣冷、一樣沒人管他。唯一好的,是晚食時把他當成一家人,不似姚家,吃飯總避著他。
可恨姚家吃的還是阿父帶去的糧呢!
大父把阿父、二弟都叫去主屋了,要說啥事麼?為啥不叫他?還是所有人都去主屋了, 單不叫他?
王竹一邊亂琢磨,一邊盯著從前阿母睡的位置,神情再無想念。才半年就再嫁不說,嫁到哪都不告訴他,他可是她親兒啊!外大父、外大母不叫她告訴自己,她嘴巴就縫上了嗎?偷偷和他說, 外大父他們能知道嗎?分明是她自身不想和他這個親兒再相見。
好狠的阿母!不配為母,活該被阿父棄!
王竹忍不住下地, 趴門口、凍回去,再扒門縫、再凍回去。主屋亮著燭,都捨得點燭了?什麼事不能明日天亮了說,還要費燭油、非得今晚說?
次房。
小賈氏躡手躡腳的出來屋,才走兩步,主屋門口就邁出個小身影,是王蓬。“二叔母?為啥彎腰走道?”
“小畜牲!”小賈氏低罵句,回屋。想偷聽主屋說些啥,沒想到兩個老貨如此賊,派小畜牲看門。
王蓬立了大功, 速回裡屋附在王葛耳旁說了此事,小傢伙眼中倒映燭火,亮而清澈。王葛讚許點頭,攥住他手給他暖著。旁邊王荇起身,出去盯門。
草簾相隔的裡屋,沉悶一片。
王翁想了想, 決定還是直說:“阿竹, 不配為王家子。之前想縱火燒自家庭院的, 不止姚婦。姚婦一人頂罪, 是故意留下這孽障,繼續禍我王家。”
王葛簡直要為大父這番話喝彩!一語,將姚氏自以為是的用心良苦,解讀為更陰險的惡毒!
王三郎怔忪而望,驟然間哪能思量明白。
王蓬已經懂事了,身體一下繃緊,王葛攬住他,撫他背。
王二郎同樣滿腹疑問,看大兄穩坐、阿葛平靜、就連女兒阿菽為何也跟她從姊似的?就更糊塗了。天啊,他就出門割了趟草,咋就出這多事?阿竹徒步歸家,他都沒和這個久別的侄子說兩句話哩,阿竹咋就成了助姚婦縱火的孽障了?
王翁很滿意兒郎們沒有冒失打岔的,繼續道:“那夜阿葛和她大母在院裡守了一夜滾燈,怕的就是火、防的就是人!原本防的是外人、外火,沒想到啊,差點被自家人連庭院帶人,將我等全燒死!幸而那孽障跟姚婦一樣愚蠢,深更半夜冒著大風一趟趟上茅房,引起阿葛防備。姚婦被棄離開時, 阿葛見那孽障都不知道送送他阿母,就質問孽障,是不是他上茅房時逮的鼠,助姚婦作惡?結果孽障嚇的無話可答,栽在柴垛上!此事關係聲名、甚至性命,那孽障又不是阿艾,倘若有理為何不反駁?為何不反駁?!姚婦認罪時一句句數落孽障的‘嘴巴縫上了’是罵孽障?還是提醒孽障一定不要開口、全當嘴巴縫上了?她母子二人勾結作惡、作惡不成還要愚弄我王家!卑劣至極!!此刻起,誰敢為孽障說一句情,就跟孽障一樣、跟姚婦一樣卑劣!就休再做我王家子!”
王三郎在阿父一聲緊似一聲的斥責中,渾身哆嗦,牙打顫。
王蓬不敢哭出聲。
屋裡唯一安寧的,是熟睡中的王艾。
燭火明明暗暗,跟隨王翁聲聲斥責,將賈嫗、王菽的傷心,長房父女的鎮定,二郎、三郎的驚恐無措,王禾、王蓬的難以置信與害怕,全都晃在各自臉孔上。
屋外,不死心的小賈氏、鬼祟的王竹各被王荇逮到一回。此二人如二鼠,偷聽未遂,愈發芒刺在背。
主屋內,王菽開口:“當日,從姊出來灶屋,我進去,阿竹的確坐在柴垛上。當時他還咋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