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匠員在問價,更有遠地趕來的各類買賣人,也在跟清河莊互通生意。
“王阿姊,快,這邊人少。”張青喊她,他阿父緊跟在旁,一手抱著竹蓆,一手護著兒郎。
王葛過來,禮貌的叫人:“阿伯好。張阿弟。”
“女娘一人就敢來縣城,比我家阿青強!”張父四十餘歲,天生一張喜慶臉,誇的王葛抿著嘴笑。
她立即誇回去:“張阿弟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小郎呢!”
張父心花怒放,張青害羞臉紅。
不一會兒,輪到他們。張青製作的竹蓆賣了一百個錢,父子二人高高興興的去食攤了。
王葛的組合量器賣了一百二十錢,這可把她高興壞了,趕緊把剛賺的錢再交給木鄉吏保管。
次日天氣不好,十二個匠員隨木鄉吏從東門進入時,天黑的不正常,幸好考生們搭的雨棚也隨材料一起移過來了。
整個比賽範圍縮小,北門和西門封閉,只留東、南出入口。
開考時刻,雨也下起來了。
桓真腚上的瘡傷終於結痂,這一起來,又裂開少許。可他僅微吸口氣,還是緩緩走到視窗,推開窗,看雨絲順著一溜溜瓦簷飛淌。
人間罪惡,豈能只由細雨洗刷?更需雷霆手段!
他身後的矮案上,攤著兩份簡冊,是昨夜寫的江城弒母的詳細記錄。他活剮江城時,匕首上有鏽,導致對方僅隔一天就筋脈拘攣,抽搐不停而死。詳細口供只能由他帶傷書寫。
第一份簡冊,寫的是江城弒父的動機。
當江縣令逼孽子說出弒母的來龍去脈後,氣急攻心,立即做出燒車之舉,因為江城在牛車裡動了手腳。不過很快江縣令就後悔了,只因燒車之舉,會成為更大的破綻!
這才促成了江城最終弒父!他阿父不死,不但會拿常氏洩憤,萬一廷尉府下來查案,詢問為何燒牛車怎麼辦?他阿父會怎麼回答廷尉府?到時會不會為了保住自己性命,交待他弒母的事?
第二份簡冊,是江城弒母的細節。
孟氏坐車有個習慣,喜歡獨處,從不讓婢女進車。她坐的長榻,鋪著厚墊子,左側部分被江城改了,裡頭的絹絮不平,坐著不舒服。如此一來,孟氏就一直坐在長榻右側,靠著右車窗。
孟氏還有個毛病,暈車,為了防嘔吐,車中的匣子裡一直放有果脯。果脯就是江城動的第二處手腳,被泡過迷藥。
第三處手腳,就是桓真等人懷疑的牛!孟氏那輛車的老牛,右側兩條腿被紮了微小竹刺,拉車時越走越往右沉,導致孟氏暈車嚴重。
所以出來縣城不久,孟氏就吃了許多果脯,陷入昏迷。在昏迷前,她還因為格外噁心難受,特地斜倚窗邊,儘量透氣。
主、僕兩輛牛車駛上官道後不久,江城的小廝裝扮成旅人,駕著牛車就尾隨上了。
當孟氏乘坐的前車先拐上開滿桃花的土道時,小廝驅牛,疾速超越,就這樣隔在了主、僕牛車的中間。
然後,小廝大叫著“駕、駕”,假意要超越前車,實際目的,是長時間並道而馳,將孟氏的車往路邊荊棘叢裡擠。
似這種土道,兩側根本不夯實,加上老牛聽出小廝的聲音,隨著一聲聲“駕”,越跑越疾,車伕根本拉不住。
孟氏的腦袋就這樣在車窗處顛來顛去,被荊棘枝劃了個稀巴爛,至死都一聲沒吭。
此案之後,江城率兄弟砍伐荊棘,並非洩憤,而是江城恐懼那些荊棘上染著阿母的血,有一個斜枝上,還勾掛著眼珠子。
所以,孟氏之死,跟桃花林沒任何關係。
她之死,只因為……知母莫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