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值農閒,桃花溝的男女老少吃過早飯後,陸續都往佟家這邊湊了過來,等著看蕭家下聘的熱鬧。
往年光景好的時候,辦紅白喜事的人家都會設宴招待村人,戰亂過後家家都窮,禁不起這般折騰,能省的就都省了,村民們來看熱鬧不必送禮,主人家也無需浪費錢財款待。
佟家算是體面的了,預備了一大桶紅棗甜湯,一大袋炒瓜子,來客了每人舀碗湯抓把瓜子,算是添了喜氣,當然,碗都是村民從自家帶來的。
如此簡單,村民們也都喜氣洋洋,男人們儘量幫忙做些力氣活,媳婦們去灶房幫周青預備午飯,小姑娘們則湧進西屋,興高采烈地打趣待嫁的佟穗。
“阿滿姐姐這麼好看,蕭家哥哥肯定會喜歡你。”
“聽說蕭家特別有錢,姐姐嫁過去頓頓都能吃到肉吧?”
佟穗穿著一身紅衣坐在炕頭,心情複雜地看著這些十二三歲甚至才七八歲的小女孩,都是瘦瘦的,像種在山裡的青瓜,因為沒有施肥而長得細細小小、可憐巴巴。
但她們還不是最可憐的,最可憐的是那些與她年齡相仿卻被兵匪禍害了的姑娘們,有的直接死了,有的變成了瘋子,有的被人擄走再無音訊。
不光未嫁的姑娘,年輕點的媳婦甚至略有姿色的嬸子們都經歷了類似的事,佟穗能有驚無險地活下來靠的是一雙擅跑的腿以及對東嶺的熟悉,母親周青靠的是祖父、父親、二哥的前後庇護。
這世道,男人不易,女人更難。
情愛算什麼,活著才重要。
距離正午還有一個時辰,一前一後兩輛平板騾車出現在了桃花溝村南的土路上。
第一輛車上坐著男方家裡的長輩,祖父蕭穆、二叔蕭守義、二嬸賀氏。
兩家離得遠,大婚前長輩們總要見見面以示鄭重,下聘日便是最佳時機。
第二輛車上坐著準新郎蕭縝、其胞弟蕭野,再加上方媒婆以及幾樣聘禮。
桃花溝的村民佔據地勢居高臨下地眺望那兩輛騾車時,蕭家一行人也在打量整個村子的大致情況。
賀氏越看越嫌棄,瞄眼坐在車板中央彷彿閉目養神的老爺子,她小聲對趕車的丈夫嘀咕道:“這麼個又偏又窮的小村子,能出美人?哪有我那外甥女靠譜,真不知道咱爹是怎麼想的。”
蕭守義立即往後看了眼,見老爺子一副沒聽見的模樣,再瞪向妻子:“父親自有思量,你少說閒話,等會兒到了佟家,更不可有任何輕慢。”
賀氏撇嘴:“知道知道,我又不傻。”
後面車上,蕭野眺望幾乎近在眼前的連綿山嶺,眼裡全是興奮:“二嫂家離山這麼近,打獵真是方便。”
他一臉喜意,比新郎官還像新郎。
方媒婆打趣道:“今日只是下聘,你這聲二嫂叫得太早啦。”
說完,她看向左邊轅座。
那裡坐著真正的準新郎,側坐著,目視前方,只露出一個寬闊挺拔的背影給她。
只是一個背影,便讓方媒婆驕傲地挺起了胸。
為了賺媒人錢,她確實哄騙過一些人,故意把醜男往俊了誇,或是故意將醜女往美了編,等新郎新娘真正見了面,失望之下免不得要咒罵她幾句,次數多了讓她的名聲也不那麼好聽起來。
唯獨這次,方媒婆心裡一點都不虛,因為她敢拍著胸脯子保證,男女雙方都是遠近村鎮一頂一的好皮囊。
“二哥,緊張不?”
蕭野湊到兄長身邊,嬉笑問。
蕭縝握著鞭子的右手隨意搭在腿上,恍若未聞。
在方媒婆的指路下,兩輛騾車很快就轉到了佟家所在的小街,一共三戶人家。
方媒婆指著佟家右邊的鄰居介紹道:“這房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