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是一位沒有主見的家庭主婦,我在她的腹中孕育,但是我身上沒有她的任何基因。我一點也不像她。
我的受孕過程有些特別。醫生從老王國華的大腿上——聽說那裡的肉最嫩——提取了一個細胞,這個細胞含有形成一個新生命所必需的每一種基因原料。然後,醫生將這個細胞植入我母親的一個未受精卵子中。這個卵子早先已被除去了核心,所以對我沒有任何基因影響。細胞和卵子融合後形成了胚胎。醫生把它移入母親的子宮內發育。八個月後,我出生了。在醫學上這叫無性生殖,也即克隆。
我出生的時候,醫院外聚滿了憤怒的人群。他們投擲石塊和雪球,把醫院的門窗砸了個稀巴爛。他們是傳統的衛道士,害怕克隆人的出世會動搖現有倫理道德的基礎。警察動用了橡皮子彈和催淚瓦斯。
老王國華
老王國華“生”(我想用這個字眼是恰當的)我的時候已經年過四十,是省裡一個有名的闊佬,財產聽說有好幾億。他的發跡是三十歲之後的事。三十歲之前,他蓬頭垢面,是個做夢都在撿錢的窮光蛋。為了發財,他什麼事情都幹,殺人,偷盜,詐騙……他甚至想搶銀行,有一次,他勾結同夥挖了一條通往銀行的地道,挖到一半訊息走漏,他只好逃之夭夭。
有了錢以後,老王國華開始精心地修起邊幅來,白天十分注意自己的形象。他熱衷於做好事,大筆大筆地捐錢,因此在社會上的口碑很好,和他打交道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但是一到晚上,他就暴露出許多年輕時養成的惡習。他的身體因此很不好,不能正常地生育。
四十歲那年,老王國華決定克隆自己。老天作證,他這麼做並不是出於愛,不是想生個兒子,而是出於一種極端自私的想法:他想克隆一個跟他一模一樣的軀體,希望自己的肉體消亡以後,靈魂還有寄居的地方,最終達到延年益壽的目的。他給我取了一個與他自己一模一樣的名字——他內心從來都不承認我是他的兒子。他想“活”一百五十歲。他還想把我也克隆了,這樣他就可以永生了。
童年
我長得確實非常像他,簡直是從一個可怕的鑄人模具中鑄造出來的:小小的眼睛,小小的耳朵,小小的鼻子,只有嘴巴是大大的。嘴大吃四方,老王國華說。我像他一樣貪吃,永遠都是像剛從牢監中放出來似的。母親一天的奶水不夠我吃一頓,我經常餓得號啕大哭。我三個月時學會了吃飯,半週歲時學會了吃肉。“這小子有種,跟我小時候一模一樣,”老王國華興奮得在屋子裡竄來竄去,“越會感到餓,賺錢的慾望就越強烈。”我的脾氣也像他,蠻橫專斷,時刻都在折磨別人。我的眼神也跟他一樣,他能夠一眼就洞穿我內心的真實想法,這一點樂壞了他。他以為他能控制我。
小時候,我對老王國華有一種好像是天生的依賴感。我喜歡被他抱著,喜歡屁顛顛地跟他跑。他教我吃西餐,看電影,分辨各種各樣的人(包括女人)。有一次,他教我抽菸。我嗆得直流眼淚。老王國華盯著我的眼睛,好像要鑽進我的心裡。他小心地問我是否嚐到了那種味道,輕飄飄的很舒服的味道。我說嚐到了。他像小孩一樣高興得跳起來。“這就對了,”他大叫著,“我也是這樣感覺的!”他還教我喝酒,搓麻將。
還在上幼兒園的時候,我就能捉摸他的想法——按照他的說法,這叫心心相印。
我七歲的時候,老王國華把我送進一所貴族學校裡。但是一個星期後,他就把我接回了家。他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大概是怕我被學校教成另外一種人吧。
老王國華給我請了一位年輕的家庭教師。老王國華對她很嚴厲,經常指責她把我教壞了。事實上,她只是老王國華的傳聲筒。她按照老王國華的規定教育我。
有一次,老王國華鄭重其事地在我的面前蹲下,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