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聯保甲長躲避徵兵、徵糧,若不用雷霆手段,他們連一個字兒都不想出。更何況,國家徵糧是按市價交易的,又非白拿。讓地主富紳把多餘的糧食賣做軍糧,於國於民都大有益處。”
“但你知道那些徵糧的人是怎麼做的嗎?”周赫煊怒道,“他們住在富戶家裡,頓頓吃白麵雞蛋,牲口也必須**糧,而且還經常敲詐勒索。許昌縣那些有幾十畝土地的富農,居然被那位王縣長搞得家裡餓死人!還有,他們不但對富農如此,對普通農民同樣如此。徵糧人員住在農民家裡不走,農民自己沒飯吃也只得交糧,把家裡能賣的東西全賣了買糧食上繳。農民買糧食用的是市價,而賣給徵糧官卻只能收官方價。現在許昌所有農民家裡都空了,沒有耕具,沒有牛馬,更沒有留種的糧食,這種竭澤而漁的徵糧手段,讓明年的徵糧任務如何完成?”
常凱申點頭說:“確實有些過分。”
周赫煊又說:“現在許昌縣糧價暴漲,市民已經買不起糧食了。對了,你的三青團許昌分團幹事長楊卻俗,他小兒子已經因為營養不良而患病,快病死了!”
常凱申瞠目結舌,難以置信。
三青團是由藍衣社和cc系骨幹分子組成的,由常凱申親自擔任團長,更被他寄予厚望。現在三青團許昌分團幹事長的兒子居然也快被餓死,這簡直在開天大的玩笑。
“百姓本就受災,地方官員還如此很徵暴斂,無異於雪上加霜,”周赫煊說,“據不完全統計,許昌縣已經餓死了兩萬多人。照此情況下去,到年底至少要餓死五萬,到明年春天肯定超過十萬人餓死,甚至有可能餓死二十萬人!”
常凱申沉默不語。
周赫煊又說:“我知道中央政府已經開始賑災,也知道徵糧是為抗戰做打算。但河南省那位李培基主席太過厲害了,他強行壓低糧價,並且嚴格執行。這在正常年月非常難得,我都要贊他一聲好官幹吏,避免了糧商富戶趁火打劫的可能。但現在不能啊,省政府強行抑制糧價,而民間的糧食又被徵走,富農及以下農戶家裡的糧食都被掏空,只有大地主和糧商還有存糧可用。這些大地主和糧商害怕被政府盯上,已經不敢賣糧了,甚至偷偷往外省運售。而外省的糧商因為河南糧價太低,又不願把糧食運過來出售,導致整個河南市面無糧。別說窮人,就連那些有錢人,現在拿著錢都買不到糧食!如此賑災,就算中央撥100億賑災款都無濟於事,除非直接往河南運糧。”
“你把資料留下,容我想想。”常凱申揮手道。
“告辭!”周赫煊氣呼呼離開。
1942年河南大災荒完全就是**,這跟1936年的四川大旱不同。四川那是連續受災歉收多年,而河南則是連續數年風調雨順,即便1941年受災也能足額完成徵糧任務。
但正因為1941年受災還交糧,把老百姓以前的存糧都掏空,而1942年又變本加厲的徵糧,才導致如今受災後餓殍滿地。
最讓人無語的是那個省主席李培基,辦事能力太強了,局面糟糕至此還能把河南全省糧價強行壓住。導致外省糧食不願運往河南銷售,而河南的糧食還偷偷往外省運。
常凱申把周赫煊送來的災情資料看完,臉色極為陰沉,實在是現狀比他想象中更為嚴峻得多。
但問題是,徵糧還得繼續徵,實在是軍糧已經撐不住了啊。
常凱申把侍從秘書叫來:“立即發電報,責令河南省政府,把今年的徵糧任務調低兩成。還有,把許昌縣的縣長王恆武撤職查辦,此人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殺人,當然是為了平民憤,反正該徵的糧已經徵上來了。
這傢伙為了政績已經瘋了,能把整個許昌擁有數十畝土地的小地主,逼得平均每家餓死六七成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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