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杏睡著時的樣子更加羸弱和沒有防備,細密的睫毛微顫,讓小滿想到那停在花上顫翅的蝶兒,輕輕一捏就要碎了。
他壓抑著心中的異樣,不禁想到,怪不得阿哥欺負她,連阿爹和王成也都要欺負她。
小滿回了外屋,看見那些做好的鞋都被她一雙雙齊齊整整地碼好。
他拿起一隻沒做完的鞋,也試著去縫,鞋面太硬,用了吃奶的力氣,好半天才紮了進去,他又換了鞋底,那裡卻是更硬,完完全全扎不進去了。
他悻悻地擱了針,一想到那隻柔弱的手要付出多少力氣才能來來回回地縫針,他的心好像也成了那塊鞋底,雖然看著梆梆硬的,但被反反覆覆扎著,到底也是敗下陣來。
小滿和紅杏一塊帶著做好的布鞋去梁家交差的那日,暮春的天氣格外的好,天藍得透明,鼻端縈繞著花朵草葉的香味。
進了梁家大宅,還沒見著高玉芝,沒成想卻先碰到了三少爺梁天傑。
他剛預備出門去會友人,也沒想到會碰到他們兩個,一見到紅杏,沒來得及開口招呼,一張臉又著了邪似的紅了個透。
紅杏倒是很樂意見著他,擱下那沉重的布袋,手上朝他比劃著,笑得眼睛都彎成了月牙。
臉頰被春日的暖風燻著,天傑只覺得自己的心像被什麼東西抓撓著,癢得慌,好不容易才斂起心神。
他也點點頭,朝他們溫文一笑,“又見面了。”
小滿還是頭一回看見這位在柳嫂口中“一表人才”“心地善良”的地主家三少爺,乍一看,就覺得從穿著到風度舉止,確確實實都與他所見過的其他男子不一樣。
但不知為何,他沒法對他抱有任何好感,別說是開口打招呼,連個簡單客套的笑都懶得奉上,帶著一股不肯服氣的意味。
紅杏拿出那塊布帕,又從布袋裡拿了一雙鞋,笑著一起遞給天傑。
“三少爺,我嫂嫂說多謝您那回幫了她,布帕已經洗乾淨了,鞋子是一點心意,請您收下。”小滿在邊上像個傳聲筒般說道。
這是紅杏和柳嫂事先關照過的話,他就這麼一字一句不帶感情地背了出來。
因為太過突然,天傑一怔,搖了搖頭,嘴裡喃喃說著:“不用這麼客氣的……”在原地不好意思地笑。
紅杏仍伸著手,也看著他笑,好像他不接過去,她便要這樣一直伸著似的。
天傑只能接下,說了一聲“太客氣了”,臉上紅得更厲害了。
他們已經走了好一會兒,天傑還拿著紅杏給的鞋子站在原地,只是摸著那布料,都覺得心底裡像被小蟲啃過一樣麻酥酥的。
高玉芝根本沒想到他們能夠來交差,梁家小廝數過了整一百雙。
她隨手翻了翻那布袋裡的鞋,看到每雙布鞋的針腳都整齊均勻,沒有一點偷工減料,臉上那素來高高在上的神情也不由有些鬆動。
“倒是挺能幹的,”她笑了笑,眼睛盯著紅杏,“佃租就給你們免了。對了,你還願意來我們家幫傭嗎?你這小叔子看著也挺機靈的,要不要也一起過來?”
雖是問話,卻儼然一副大發善心的語氣,紅杏還沒點頭搖頭,小滿倒替她一口回絕了。
少年生硬地回道:“不願意,多謝了。”
紅杏輕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小滿皺皺眉,沒再說話。
高玉芝看在眼裡,還是不動聲色地笑,“小孩兒心氣還挺高,那行吧。”
臨走之前,為了顯示自己的慈悲,她還特意差人拿了點錢,又揀了些家裡用不到的陳年舊布舊衣作為賞賜送給了他們。
從梁家出來走了一段路,小滿才發覺不對勁,這不是回家的方向。
他停下來,對紅杏道:“錯了錯了,不是朝這邊走的,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