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按照原本的行程,來旺下午就應該能趕回來的。
不過為了留出和妻兒團聚的時間,他沿途刻意拖延了行程,這才在入夜時回到了家中。
當天晚上,徐氏整治了一桌子好菜,一家三口連同焦大圍坐在客廳裡,氣氛卻顯得格外凝重。
以至於來順甚至產生了,這是在吃斷頭飯的錯覺。
不過自從體驗過,榮國府在官場上的影響力,又影影綽綽風聞了一些豪門大戶的陰狠手段,來順現在也漸漸能夠理解,自家老子為何這般如臨大敵。
一個鬧不好……
當真是要死全家的!
猶豫半晌,來順試探著道:“要不咱們乾脆放棄這爵位了,只求脫……”
啪!
還沒等他把‘脫籍’二字說全,焦大便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怒道:“這放的什麼狗屁?!你要是存了這個心思,那也不用再認老子當乾爹了!老子更不會把爵位傳給你!”
來順卻只是白了乾爹一眼,然後又鄭重望向親爹,等著他做出最後決定。
“老哥哥息、息怒。”
雖然還沒開始喝酒,但來旺的舌頭卻有些發瓢。
他自己也察覺到了這一點,於是用兩隻手捧住臉,狠命的揉搓了一通。
這才又對來順說道:“你又不似那賴尚榮,自小是個讀書種子,雖說兩次春闈都落了榜,可有舉人的功名在身,再加上府裡的扶持,往後補個實缺不難。”
“而咱家要是錯過這一回,怕不知要再等幾輩子,才能有光宗耀祖的機會!”
說著,他抓起酒杯,仰頭飲盡。
感受到親爹對‘光宗耀祖’的執著,來順也舉杯比了比,沉聲道:“那怎們就按計劃來,明兒正式跟二奶奶攤牌——她若是不肯幫忙,咱們就直接去兵部呈報!”
說著,也將杯中酒飲盡。
他父子二人正沉浸在‘風蕭蕭兮易水寒‘的豪情當中,旁邊焦大卻大為不滿。
嘬著杯中的桂花釀,唇齒不清的道:“什麼二奶奶幫不幫的——依著你爹我的,咱們直接去兵部呈報襲爵就是,珍哥兒要敢派人攔著,老子就去撞景陽鍾告御狀,看特孃的誰能討著好!”
來順忍不住又衝他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您老這是戲裡的橋段,看客們瞧著倒是爽快,可真鬧到這個地步,那就是解不開的死仇了!”
“到時候怕是連二奶奶都得恨上咱們——雖說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可也沒有一開始就奔著家破人亡去的!”
老頭哼哼唧唧的,仍是不服不忿,說些‘磨磨唧唧、拖拖拉拉,一點都不夠爽利,若真是唱戲多半沒人願意看’的話。
來順全當沒聽到一樣。
他要是個看客,也巴不得這戲越爽快越激烈越好,最好戲臺直接燒起來,那戲子還不帶跑的。
至於第二天戲園子裡還剩下啥,他一個看客有什麼好在乎的?
可問題是……
現在是來家自個搭臺唱戲,總不能為了別人爽快,就直接在臺上點火自焚吧?
焦大見半天沒人理睬自己,又滿嘴嘟囔著什麼‘不孝’、‘逆子’之類的。
來順依舊沒理他。
反正父子名分都已經定下來了,焦大也不會因為些許怨氣,就把那爵位傳給別人。
“爹。”
來順再次端起酒杯,對著親爹慨然道:“今兒這就算壯行酒了,咱們爺倆碰一個!”
…………
因吃多了壯行酒,第二天來家父子起床後,都是一臉的萎靡不振。
不過時間緊迫,也顧不得再設法振奮精神了。
辰時剛過,就由徐氏拿腰牌開路,徑自尋到王熙鳳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