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下午,照例又是一次毫無意義的升堂問案。
公堂之上,三位主審官好似問了許多問題,但仔細一想又好像什麼都沒問,糾纏的焦點依舊是:陳萬三、李慶是否綁架脅迫了朱濤。
說白了就是後世程序正義那一套,試圖透過一些環節的不合法,推論出整件事情的不成立。
即:經由綁架強迫而造成的出首揭發,還能算是出首揭發嗎?
既然涉及到了綁架強迫,那朱濤有沒有可能是受到某種威脅,所以不得不昧著良心誣告周隆?
要單獨摘出這一段兒邏輯,倒也能勉強說得通。
可問題是根據焦順的瞭解,周隆一早就對自己罪行供認不諱了!
這被告人都已經認罪了,你還拼命論證是不是誣告……
以至於焦順時常覺得,那公案後面做的不是三位主審官,而是周家人聘請的辯護律師天團。
不過這場鬧劇也應該快要落幕了。
無論是措辭越來越嚴厲的皇帝,還是被焦順暗中扇動起來的讀書人,都不會允許三位主審官繼續和稀泥。
總之,隨著一聲退堂,焦順立刻站起身來,卻不是要恭送三位主審官,而是招呼侯在門外的大夫,替陳萬三、李慶、朱濤三人檢查身體狀況。
這已經是每次堂審之後必備的戲碼了,但柳芳依舊有些看不慣,冷哼一聲,帶頭去了大堂側後方的簽押房。
焦順則是等到大夫診斷無礙之後,又衝陳萬三和李慶點了點頭,這才離席而去——柳芳一早就立了規矩,表示焦順雖可列席旁聽,但因與案情牽連甚廣,所以不能和一應嫌犯有任何交流。
給皇帝的小作文已經寫完交上去了,升堂問案也已經旁聽過了,故此焦順離開大堂之後,就準備提前散衙回家——如今他手握每日專奏之權,自不用再像初來乍到時那般處處小心謹慎了。
不過等到角門馬廄,焦順卻並不急著上車,而是示意栓柱先去門外,向暗中監視的閒漢們確認是否安全。
眼下各處學子都群情激奮,保不齊就有那血氣方剛的,來學什麼專諸蓋聶,所以他一早就在大理寺和榮國府後門安排了人手望風,以保證出入平安。
只能說,在沒有色迷心竅的時候,焦某人還是相當惜命的。
等到確認外面並無埋伏之後,焦順這才乘車出了大理寺。
不過他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左安門附近的一處工坊,這裡是他剛剛盤下來,準備改造成腳踏車、人力車組裝廠的。
這既是私事也是公事,自然馬虎不得。
再者……
他總也要找個合適的理由才好進大觀園,赴王熙鳳的約。
簡單視察了一圈,焦順對改造工程的進展還是比較滿意的,畢竟都是工部的熟手,還徵調了工學裡的匠師做技術顧問。
在做出‘加緊加快’的重要批示之後,焦順這才重新上車打道回府。
一路無話。
等回到家中,邢岫煙的母親恰巧到訪,她如今在內府工坊做女管事,一個月也難得能出來一趟,焦順不想打攪她們母女互訴衷腸,於是隨便寒暄了兩句,便藉故去了別處。
他這一走,邢母才去了拘束,拍著胸脯歪倒在女兒床上,小聲嘀咕道:“姑爺旁的都好,就是身上煞氣太重,瞧著不像文官,倒像是廝殺漢。”
邢岫煙笑道:“媽媽只是與我們爺接觸的少罷了,素日裡他是最和善的一個人——不說別的,比我爹的脾氣可是太多了。”
說著,把自己懷孕時墊腰的枕頭遞了過去。
“自打我去了內府做工,你爹的脾氣也好多了。”
邢母為丈夫分辯了一句,一面把枕頭靠在腰後,一面又忍不住壓著嗓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