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婆子俱是驚駭莫名,大氣也不敢出。
奶奶呢?他啞聲開口道。
長時間沒有說話,此時他的聲音便如砂礫摩擦一般,那一雙眼睛黑沉如墨,遍佈駭人的血絲。
丫頭方答了一句裡間床上,話音未落,高大的身影已疾衝進去。待衝至簾櫳前,他忽然又猛地剎住,悄無聲息地揭起簾子,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彷彿怕驚醒床上那人,又好像不敢面對一般,停在了床邊。
她果然還在睡著。
容顏恬淡,唇邊似乎還掛著一抹淡笑,那溫柔美麗的眉眼教霍陵眼眶一熱,連忙死死捏住拳頭,硬生生地將突湧而上的酸意壓了回去。
他無聲地在床邊坐下,抬手輕輕撫摸著秦雪拖在枕畔的一把青絲。
她有一頭極好極厚的烏鴉鴉長髮,觸手之時,只覺如絲緞一般柔滑,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黑亮的緞子竟也開始乾澀枯萎了。
心頭一慟,霍陵的手頓了頓,又繼續撫觸起來,只是力道比方才更要輕柔到了十分。
回來的路上,他本以為自己有千言萬語,他想告訴她,自己來遲了,他想向她道歉,是他沒有護好她。
可是直到此時,他才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口,不是不想,只因為沒有人可以傾聽他的話。
卻說這邊玄昭的書房內,只見房中的桌案、箱櫃四處都點著燈燭,照得整間屋子亮如白晝,也照亮了滿地上鋪著的書本紙頁。
那些紙上有的寫著一些潦草的字跡,有的則畫著穴點陣圖和一些草藥圖案,玄昭就隨意坐在滿地紙張間,時不時刷刷刷下筆如風,時不時又神情空茫地呆滯著,不知他究竟在思索些什麼。
自打秦雪昏迷後,除了每日去房中看她的那小半個時辰,他就這樣把自己關在屋子裡,翻閱了無數的典籍病案,誓要找出秦雪昏迷的原因。
每一天,這間屋子裡的燈燭都徹夜不熄,渴了他就隨意抓起茶壺喝一口,餓了也不叫人,直到丫頭們到了時辰來送飯,他方才能感覺到腹中飢鳴如雷。
就在這三十來日裡,他迅速地消瘦了下去,眼窩凹陷,燭火之下,一雙眼睛愈發黯沉。衣襬上不知什麼時候沾上了一大團墨汁,玄昭也渾不在意,正在奮筆疾書時,忽然,門外傳來丫頭的聲音:
二爺,大爺才剛回來了,請二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