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男人的勸誡聲
莫非真子的爸爸回來了?那從未露面的女人為何悲嚎?駒龍疑惑地望望房東住的北屋,然後踏著悽清的月色走出大門。
晚飯後,營部和機炮連全體圍成了人圈。連隊最熱衷的遊戲--瞎子抓瘸子。為了在遊戲場掀起**,石柱下場表演他的保留節目:“垂死掙扎”。好在服裝道具較齊全,他的表演更顯精彩。塗了兩撇日本黑胡的他,頭戴日本戰鬥鋼盔,足蹬是本大皮鞋,手持日本戰刀,努嘴鼓腮哇哇怪叫著向四下裡作劈式的狂舞。一圈人四下裡上下圍攻,表演者炮彈型的身上捱了不少拳腳。戰鬥鋼盔也被打落在地,踩得一塌胡塗。
在人群笑鬧扭打中,突然闖來從未露面的女房東。她身段苗條,面容姣好,只是披頭散髮,神情獰惡,她衝到石柱面前,抬手狠甩幾記耳光,緊接又力奪石柱手中戰刀。石柱緊握刀柄不放,急紅眼的女人就狠咬石柱雙手,直咬得他鮮血淋漓。幸虧男房東惶急趕來,抓緊女人的散發死拉硬拽地把一溜歪邪的女人拖回北屋。
次日,地方人員來到營部,他們檢視了石柱的傷情,傳訊了男房東。
從昨天駒龍就覺得男房東有點面熟。今天仔細觀察才認出,他原來就是渡邊的原翻譯官。他以多齒音的天津話回答了質訊。原來他在日本東京大學留學時就認識了渡邊,渡邊作為日本少壯派軍官來華後他就做了翻譯。1943年被我軍打傷後才回家行醫。他的妻子就是渡邊之妹。也是日本來的一流阻擊手。前天夜間他從天津悄然回家,帶回了日本正式簽字投降及渡邊憤而切腹自殺的訊息。他的日本妻子聽了立即失常地悲嚎一夜,次日又對石柱大發一場歇斯底里。
地方幹部走後,真子哲進屋來。她用細嫩的手指撫摸石柱血糊糊的手臂,問:“疼不疼?”還尖起小嘴對著傷臂輕吹。躺著的石柱一骨碌爬起,負氣地推搡著小女孩:“滾吧,你這日本小崽子!”
“石柱,不許犯渾!”駒龍喝住他,同時拉過真子,拂拭她小臉上委屈的淚水,並把她哄出屋子。
駒龍剛回屋,石柱就從炕上彈起下地,他立正怒目地向他大叫:“指導員,我有意見!”
“有意見就提!”“你忘了這個了!”石柱把一頁紙啪地拍在炕蓆上。
指導員揭起一看,原來是一紙碑文。是他要文書複寫後分發戰士以激勵士氣的:
碑文
1944夏,我軍取得了辛樂堡伏擊戰的重大勝利。為實行報復,日酋渡邊率數百名日軍,突然圍村。走避不及的婦孺被驅集齊家大院,病人孕婦也未能倖免。人多得擠插不下,敵人即把嬰孩往人頂拋扔。之後,敵人潑油封屋放火,院內狂呼慘叫之聲,令人氣炸髮指。此次辛樂堡慘案共死難八十七人,五戶死絕,七家僅倖免一人。慘死的石蛋、石矽、石船姐弟依次為六、四、一歲。為使後代兒孫牢記此慘禍,特建聚葬墓並立此碑。俾我同胞同志有所惕勵,眾鄉鄰有所憑弔雲耳。
辛樂堡全體村民1945年清明節立
這是繼“南京大屠殺”之後鮮為人知的侵華日軍欠下中國人民又一筆血債。。。。。。
他眼前似乎又浮現眾多鄉鄰慟哭著用箱櫃缸甕盛殮死難者焦骨屍炭的慘景,不禁怒火直衝。但轉念又想,棄惡從醫的男房東並未參加這次血洗。那日本女人和她的法西斯哥哥也應加以區別。他們的小女兒更是無辜的。但當他以此向石柱解釋時,石柱卻噘著嘴梗起脖頸背過身去。
營長犧牲的訊息在團隊傳開後,團隊的歡聲笑語少了,伙房的剩飯多了。文書的眼是紅溼的,石柱陰暗的貓臉就差滴水了。營長的遺物被收集起來。其中有血染的毛衣,有他愛人精心縫製的軟幫千層底鞋和翻底密納線襪。還有一支花杆鋼筆,裝在綵線巧織的筆套裡--是他愛人送他的定情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