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的一個人躲到走廊上很長時間地散步去了。在梅玉芳眼中,吳志興既然早已變成了忘恩負義的小人,所以不管他此刻帶著怎樣的誠惶誠恐和難言之隱,她都不能輕易放過,她要給他點顏色看看!的確,數年前的吳志興,還是一個戴著雙料“帽子”,在街頭巷尾推著小車,靠賣黃泥勉強餬口的“遊民”。是平反的政策使他見了陽光,也有賴於文教市長龍光榮的關照和力薦,他才又從一個普通講師成為系主任。對此,他也絕非知恩不報。兩年前參加新生錄取工作時,他勉強把可取可舍的龍波錄取進來,就是一例。可誰知這小夥子太不知趣了,優異的社會地位和生活條件,把他嬌慣得百無聊賴,對讀書和事業毫無興趣,卻早早學會了抽菸、喝酒和追逐一個又一個姑娘。對於學業,他早就公開聲稱:“能混個大專文憑就夠了,成績好壞管屁用?到時候照樣鬧個好地方!”也許就因為這些引起了眾怒吧,前天,師院分配領導小組,終於以壓倒的多數,強行把他分到誰也不願去的山中小縣。為了防止出現反覆,領導小組中還有人明確告誡王志興:作為一個正直的知識分子,只能對黨感恩圖報,而絕不該單單為哪一個領導人牽馬墜鐙!吳志興陷進了進退維谷的境地。確定分配去向的那天下午,他忐忑不安地跑回家,原想躲躲梅玉芳預料之中的糾纏,誰知又恰恰被氣勢洶洶的市長夫人和她的寶貝兒子堵在家裡。--當著老婆和孩子的面,這一頓劈頭蓋臉的臭罵,真叫他上吊的心都有了!不過。憋氣歸憋氣,禮道歸禮道。得知龍光榮突然住院之後,吳志興輾轉反側,權衡再三,終於還是在躲過探視高峰的除夕下午,拎著兩包禮品,面無色血地走進病房,負荊請罪來了:“龍市長!你。。。。。。我氣病的吧?”倚坐在床頭的龍光榮忙說:“哪裡!我是怨波兒自己不爭氣,批評他還不服。。。。。。”梅玉芳馬上攔阻道:“別說那些沒用的啦!反正你是叫那些吃裡爬外的傢伙氣犯病的!多虧市領導抓得緊,搶救及時。要不啊,我非跟那些人好好算算賬不可。。。。。。”“老梅!你亂說些什麼?!”龍光榮努力制止著,“你兒子什麼樣你還不知道?!”梅玉芳毫不相讓地回敬道:“我兒子怎麼啦?越是成績差點兒,不越應該放在市裡提高麼?”“龍市長!”吳志興早已失去了課堂上講述“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的看家本事,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說出口,“我現在沒法跟低價您解釋,也沒法推脫,您千萬。。。。。。”梅玉芳冷笑一聲,根本不讓他說下去:“這事你少往我老頭兒身上扯,別埋汰他這個老黨員、老幹部!明人不作暗事,是我早跟你打過招呼,你沒辦成拉倒,可別給他再抹黑!”“玉。。。。。。芳,你--咳!”無可奈何的龍光榮,實在無法忍受梅玉芳的惡言惡語,也不願再聽吳志興的任何解釋。他只能一面無力地扶著牆壁慢慢挪著腳步,一面不無沉重和悲涼地想到,他的時代已經過去,不管是在政府機關,還是在他的家人有面前。。。。。。長途客車載著大大超員的,急於趕回家歡度新年的人們,在湘東砬子嶺的蛇形盤道上吃力地爬行,盡情地顛簸。車裡越來越濃烈的汽油煙味,使肚子裡空蕩蕩的石凱明和珍珠,都感到有些噁心,可又吐不出來--偶爾湧上嗓子眼兒的也只是一股苦水,車體的急劇而又連續不斷的搖晃,好使他們象兩根難以直立的柱子,夾在滿滿登登的旅客之間,不時歪來倒去,前仰後合。從糊滿霜絨子的車窗縫隙灌進的冷風,也直凍得他們腿腳發麻,手如貓咬。然而儘管如此,當這父女倆每次關照地對視一下的時候,還是覺得心裡寬慰了許多,平靜了許多。這不因為他們也象所有旅客一樣,剛剛告別了山中那個小縣城,連宿搭夜奔回家去迎接新年,更因為縣教育局那位素不相識的局長,沒費周折,便給了他們一個既不失去原則,又能體諒具體困難的答覆--一個多麼叫人暖心答覆啊!“你們的情況,市裡完全可以另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