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絕望。

關宇一品扭頭就走。

李浩然趕緊攔住她。他躡嚅著嘴唇，就像犯了錯的小學生，站在一臉怒氣的老師面前，想承認又不敢承認。關宇一品生氣的，應該就是他被公司開除的事，他可以挽救，可以取得公司的原諒，然後回去上班。

“你連大聲說改的勇氣也沒有。”關宇一品冷笑一聲。

對，勇氣。他缺少的勇氣。李浩然嘆了一口氣。勇氣來自信心。他可以回去上班，但他保證不了不喝酒，保證不了不酗酒。

“一個女孩最看重的是什麼？你知道？”

開心快樂還是溫暖幸福？李浩然搖頭。他不知道。但他有一點知道的是，如果生命中失去了關宇一品，他的人生從此就再沒意義。

沒有意義的人生，就相當於沒有靈魂的人生。行屍走肉。一坨空具皮囊的肉。

“是開心，還是快樂？”關宇一品繼續質問，“都不是。一個女孩最看重的還是安全感。開心快樂，幸福溫暖固然重要，但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安全感的基礎上。我不缺房子，不缺工作，不缺朋友，不缺家人，但缺的是一個真正能陪伴我走完一生的人。你能給我安全感嗎？你可以給我安全感嗎？”她側著頭，眼角的淚滴終於流淌下來，砸在地面上，激起一陣灰塵。

嗯，安全感。李浩然腦海裡重複了幾次。安全感。安全感。他能給得了關宇一品安全感嗎？物質？人身安全？好像哪樣他都拿不出手。論物質，他沒有穩定而又體面的工作，沒有收入來源。論人身安全，他無法像保鏢一樣，隨時跟著關宇一品，做她的貼身護衛。他對她的只有感情。深厚的無可比擬的感情。他喜歡關宇一品。此刻，未來。他會一直喜歡下去，直到死亡，直到永遠。

“我們有感情，感情可以破除一切障礙，感情可以消滅一切妖魔鬼怪。我相信我們在一起，會讓你幸福，會讓你快樂。”李浩然喃喃說道。

“幸福快樂？就算我們之間有感情，可感情是建立在家人、朋友、價值觀一致的基礎，並不是孤立存在的。我們都是生活在社會中的芸芸眾生，不可能隱世沒入人海。你已經給不了我的安全感，我的家人、朋友也給不了我們的祝福。”關宇一品痛哭流涕，“我堅持的價值觀同樣給不了我認同感，那你說的感情，單純的唯一的感情，又能堅持多久？”

離開物質條件、離開家人朋友的祝福，離開從小長大的生活環境，這樣的感情能維持多久？李浩然並不知道。剎那間，他感覺天空要塌了下來，街道兩邊的路燈燈光像冰冷的匕首一樣投射過來，扎進他的面板，刺穿他的身體。路上行走的人們朝他瘋狂地吐口水，如同暴雨一樣砸在他身上。就連公園道里幾隻剛在草坪上奔跑撒歡的小狗此時也停了下來，用銅鈴般的大眼瞪著他，譏諷他不自量力，看不清情勢。

“你給不了安全感。”關宇一品像是自言自語，“我應該早聽爸媽的話早點分手，或許會比現在輕鬆一點。”她捂著嘴，小聲地哭了出來，扭頭便走。走著走著，小跑起來，彷彿身後有一個怪物正虎視眈眈盯著她一樣。

他就是個怪物，吃人的怪物。李浩然不再心痛。他的心已經沒了，又怎麼會心痛？他不再會有喜怒哀樂。他的靈魂已經沒了，又怎麼會有喜怒哀樂？他麻木地掏出酒壺，又麻木地仰起脖子，一口氣喝完了酒壺裡所有的酒。

什麼也感覺不到。什麼也沒有。

街角的一家酒吧，正響起一首優美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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