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的,開成了一家收留所,他們家連客廳裡都睡滿了人,全都是朋友以及朋友的朋友,以及朋友的朋友的全國各地的朋友,沒一個客人。
有些朋友講情調,直接在客廳裡搭帳篷。大部分的窮朋友對物質的要求沒那麼高,一隻睡袋走天涯。
安子性情純良,對朋友極好,他沒什麼錢,但從不吝嗇給浪蕩天涯的遊子們提供一個免費的屋簷。他極講義氣,是仙足島當年的及時雨呼保義。
安子家每天開夥的時候那叫一個壯觀,一堆人圍著小廚房,邊咽口水邊敲碗。沒人繳伙食費,也沒人具體知道這頓飯要吃什麼,每個房客你一把蔥我一把面地往回帶食材。
掌勺大廚是安子,他守著一口咕嘟咕嘟的大鍋,拿回來什麼都敢往裡面放,然後一把一把地往裡面撒辣椒麵。
他是川人,做菜手藝極好,頓頓麻辣雜燴大鍋菜,連湯帶水,吃得人直舔碗。
我們時常去蹭飯,吃過一系列組合詭異的菜餚:豬肉西紅柿燉茄子、花生土豆煮扁豆、牛肉燕麥香菜折耳根面片子湯……
我們吃嗎嗎香,他是做嗎嗎香。
那麼反社會的黑暗料理食材搭配,也只有他能駕馭。
安子長得高大白淨,文質彬彬,典型的陽光男文青。
他那時在一家小報社工作,跑社會新聞也寫副刊雜文,靠條數領績效工資。可拉薩就那麼大點兒地方,哪兒來那麼多事件新聞啊,有時候跑一整天,一條也搞不來。安子沒轍,就拽著客棧裡的人一起編心靈雞湯和人生感悟湊版面。他客棧裡的人普遍太&ldo;仙&rdo;,張嘴不是馬爾克斯就是傑克&iddot;凱魯亞克,於是他經常跑到妮可的客棧來湊臭裨將。
那時大家都年輕,沒什麼社會閱歷,編出來的文字一派校園文學氣息。
大家七嘴八舌,安子默默寫筆記做整理。安子是個大孩子,編完了還要大聲朗誦,各種文藝範兒,各種陶醉,各種自我肯定。
我煙火氣重,聽不來白衣飄飄的年代,他念他的,我玩我的俄羅斯方塊。妮可的純情度比安子有過之而無不及,安子的文藝朗誦是她的最愛,聽得高興了經常一臉崇拜地鼓掌,還顛顛地跑去燒水,問人家要不要喝豆奶。
豆奶香噴噴的可好喝了,我也想喝……但她只衝給安子喝。
安子喝豆奶的樣子很像個大文豪,意氣風發一飲而盡。
怎麼就沒燙死他?
我看出點兒苗頭,串聯了滿屋子的人給他倆創造機會。
這倆人都還是純情少男少女,都不是主動型選手,若沒點兒外力的推動,八百年也等不來因緣具足的那一刻。
妮可客棧裡那時候有輛女式腳踏車,大家齊心合力把氣門芯給拔了,車胎也捅了,車座也卸下來藏起來了。那輛腳踏車是大家共用的交通工具,為了妮可,不得不忍痛自殘。
我們的算盤打得精。
沒了腳踏車,需用車時就攛掇妮可去向安子借,不是都說借書能借出一段姻緣嗎?那借腳踏車指不定也能借出一段佳話來。
佳話迅速到來了。
那天,妮可要出門買菜,我們連哄帶騙讓她洗乾淨了臉、梳了頭,並換上一條小碎花裙子,然後成功地忽悠她去找安子借車。
大家擠在門口目送她出門,還衝她深情揮手,搞得妮可一腦袋問號。
她出門沒到十五分鐘就回來了,我們都好生奇怪,怎麼個情況?安子沒把車借給你?
她傻呵呵地說:是啊,他沒借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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