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爾,一陣琵琶聲錚錚響起,廳堂內喧鬧的人聲漸漸止歇,只餘清越琵琶聲欲衝破雲霄。
只見舞樂班坐在最裡面的一個紅衣小娘子,不知何時抱起了琵琶。
她並不十分貌美,卻有幾分清冷傲然之氣,閉目垂手,十指撥絃,一首《梁州》流散出來。
餘下小娘子們紛紛從椅子上站起來,隨著節拍跳動起來。
頃刻間,鼓聲蕭笙相和,二胡月琴齊鳴,小娘子們翩翩起舞,如花間彩蝶般舞步輕盈地穿梭在桌椅間。
有那好色之徒,在小娘子舞到身旁時意圖摸兩把佔些便宜,卻被身姿輕盈的小娘子躲閃開去,腰肢扭動,媚眼如絲,讓人生不起氣來。
燭火搖曳的荒山野店,南來北往的客人因一場暴雨聚在一起,在歡聲笑語間,似乎世間一切紛擾都遠去了。
從盛京出發時尚在酷暑,邊境卻漸入深秋,雖不到胡天八月即飛雪的地步,但這場大雨帶來的涼氣卻悄然滲入每一個角落。
蕭則玉正在翻看最新的邸報,聽著那空靈而縹緲的琵琶聲,時而潺潺如流水,時而激流奔湧如千鈞巨錘,一時有些恍然。
邸報上頭大篇幅內容關於中州貪腐案,將所有罪名都推到了張堂英身上。
朝廷撥下賑災安撫的銀兩和糧食,居然在路上就被“山匪”截了。
張堂英不僅不去派兵圍剿所謂的山匪,追回賑災糧銀,甚至把流民圈在一處等死。
隨後,災區瘟疫四起,張堂英意圖壓下此事,可惜紙包不住火,訊息還是被三殿下傳回了京裡。
建和帝震怒,免去張堂英官職,即刻押解入京,張氏三族入賤籍,抄家沒收全族財產。
張堂英是建和十九年的探花郎,姿容秀美,當年跨馬遊街時引得全城姑娘投擲鮮花。
他是龐太傅的門生,本來龐太傅屬意將大女兒許配給他,可惜張堂英在老家已有婚約,只能謝絕,此事也一時傳為美談,引得大家稱讚。
張堂英後來去了中州濮陽縣做縣令,三年就被擢升為知府。
此事一出,龐太傅第一個站出來,表示相信張堂英的人品,絕不會做出這等貪贓枉法之事。
可惜經三司會審,鐵證如山,再難翻案。
愛徒出事,龐太傅受了打擊,一下子病倒了。
建和帝還派了大太監周海寧攜了御醫前去探視,口諭稱太傅乃皇朝肱股之臣,讓太傅好好養病。
三殿下這趟差事辦得好,回京後受到了建和帝的嘉獎,一時間風頭無兩。
中州渤州是產糧重地,這次洩洪損失不少,兩年財政都沒了著落。
天災人禍雖告了一個段落,可惜朝廷卻靜不下來。
該派誰去頂張堂英的缺,一時之間,內閣幾位大人各顯神通,吵的不可開交。
建和帝被朝臣們煩得頭疼,恨不得將他們都趕出御書房。
其實,這事兒他心中已有了人選。
周海寧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看到皇帝的細微表情,頓時把主子的心思猜個八九不離十。
他低垂著頭藉著給皇帝添茶的工夫,說:“皇上,魏世子求見,在外頭等了片刻了。”
魏無忌一身黑色麒麟服,五官俊朗銳利,漆黑描金雲紋的革冠將頭髮高高束起,他走進來跪下行禮。
建和帝擺擺手示意他起來,魏無忌還未站直身子,就感覺到一陣風襲來,十幾本摺子散落在他身上。
他沒躲,甚至沒有任何停頓,只心內嘆了口氣,站直了身子。
“參你的摺子都快超過給朕的問安摺子了,罰你於府中閉門思過。明日一早,你動身去幷州。”
魏無忌接過周海寧遞過來的摺子,眉頭皺起,看見上面寫著曲文超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