術後第三天,季回撤了鎮痛泵,期間吐了幾次,刀口有些疼,但在可忍受範圍內。
來換藥的護士說季回運氣好,恢復快,腺體也很健康。
季回覺得,因為這顆腺體是景樾親手培育的,所以才會這麼健康。
這份幸運也是景樾為他帶來的。
所有事情都超乎尋常地順利,包括景樾那裡。
他猜景樾太忙了,所以每天只是發幾張照片聊幾句就能糊弄過去。
景樾在麥田看了三天檔案,回國那天,陳意佩說要送他去機場,他婉拒後,表達了感激。
如果不是陳意佩,他不敢想象季回現在是什麼樣。
景樾叫了接送機服務,車子直接停在辦公樓前,走出兩步,陳意佩突然出聲將他喊住。
“你知道季回為什麼回國嗎?”
景樾將拉開的車門掩上,轉身看去。
“他在kon幹了五年,欠債剛還清就交了離職報告,我以為他想換一種生活,會慢慢好起來,可是有一天,他跟我說他馬上要死了。”
“我問,怎麼會無緣無故死掉呢?他說他也不知道,只是感覺自己快要死了,我很害怕,想幫他找個更好的醫生,但他把房子留給我,把大部分積蓄捐給麥田,偷偷跑回了國內。”
“你覺得,他為什麼一定要回國?”
景樾踩在厚實的雪中,呼號的風從袖口灌進胸膛,彷彿要結冰,而陳意佩的話像一把刀子朝他胸口扎來,破開冰層,狠狠刺進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臟。
一個要死的人,會在死前做什麼呢?
處理好所有事,回到自己長大的城市,在離美好回憶最近的地方租下一間小公寓,揣著僥倖,期待某天能跟想見的人見上最後一面,然後靜靜死去,而在得知那個人需要一個志願者時,又拖著早就腐朽的身體義無反顧撲了上去。
回程的十幾個小時,景樾將麥田的回訪錄音聽了一遍又一遍。
半夢半醒間,他似乎聽見季回在求救,可循著聲音找過去,卻看見季回躺在手術檯上,一旁是他親手割下來的腺體。
腳下驟然落空,他在飛機的顛簸中醒過來,頭頂的廣播正在迴圈播放,提醒飛機馬上落地。
到舟城時已經凌晨,剛下飛機,景樾便接到程思齊的電話。
“景樾?終於打通了,你回舟城了嗎?”問完,程思齊開始支支吾吾:“那什麼……你結婚的事,沒跟叔叔阿姨說啊?”
“沒有。”
“啊,這樣。”程思齊越來越心虛,“就是……前幾天我不是去你家拿手機嘛,剛才阿姨給我打電話問了問這事,聊著聊著我就提了一嘴……我也沒想到他們不知道啊。”
他有些懊惱,“景樾,阿姨好像很生氣,不會有事吧?”
“沒事。”
話音剛落,譚月玲的電話催命般打了進來。
“景樾,這事你先自己解決一下,解決不了再找我,先掛了啊。”
景樾盯著振動不停的手機,最後還是嘆了口氣,接起電話。
譚月玲上來就是命令:“景樾,你趕緊給我滾回家!”
多日來的壓力令景樾疲憊不堪,他按了按漲痛的眉心,道:“您先別生氣,時間不早了,明天再跟您說,您跟爸先去睡覺。”
“我睡覺?”譚月玲不可思議道:“我跟你爸怎麼睡得著?兒子結婚了!連我們這當爸當媽的都不知道!你讓我怎麼睡得著?”
“景樾,我給你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後還不回來,我就報警!”留下一句威脅,譚月玲直接結束通話電話。
舟城暑氣正盛,景樾剛出門便悶了一身汗,他脫掉外套鑽進車裡,駛上海岸公路。
他沒在意譚月玲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