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背景音裡那首歌還在順暢無比地播放,他一定以為是影片出現了卡頓。
漸漸的,季回終於有了動作,他從低頭的姿勢轉過身,望著玄關的電子屏,眼角的紅暈一寸寸蔓延加深。
他並未發現螢幕上方嵌著一個隱秘的攝像頭,直視的姿勢也讓錄影更加清楚。
起初那種眼神中滿是茫然,似乎有什麼東西怎麼都想不通,眉心蹙起一個同樣泛紅的疙瘩,接著像是明白了,相信了,眉頭鬆開的同時,一顆眼淚也隨之掉落。
邁動中的腳步霎時停住,皮鞋底與機場大廳的地磚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景樾恍若未聞,他靜靜站在那裡,舉著手機的胳膊微微顫抖。
沒等他反應過來,季回再次消失在畫面中。
有什麼響動傳進耳朵,景樾調高音量仔細去聽,才明白那是一聲聲剋制壓抑的低泣。
急速前進的人群中突然出現一個靜止的人,景樾肩頭被撞了幾下,但他絲毫沒有察覺,而是緊緊盯著空無一人的螢幕。
耳機中的聲音不斷提醒他,季回正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哭泣,明明已經竭力壓低,可斷斷續續的哭聲還是堅硬到刺破胸膛,彷彿要把他那顆心從中間生生撕裂。
他連看看季回什麼樣子都做不到,更遑論去猜尋季回的內心。
為什麼哭得這樣傷心?又是想到了什麼?
他僵硬著手指在螢幕上滑動了一下又一下,可那只是一段錄影,鏡頭根本無法移動。
不知過了多久,哭聲轉成小口小口的喘息,最後化作一聲長長的嘆氣,直到冷靜下來。
季回蹲了太久,重新出現在畫面中時晃了一下,他胡亂擦乾臉上的淚水,似乎剛才什麼都沒發生。
景樾看著那通紅的雙眼,嘴唇動了動,無聲說了什麼。
鏡頭終於開始移動,始終跟隨季回。
剛開啟航空箱,貓便俯低身子溜進臥室,季回沒追,他把一摞貓碗取出,挑了兩個最好看的,倒了乾淨的飲用水和貓糧,放在客廳中間最顯眼的位置。
做完這些,他小心翼翼往臥室的方向走了兩步,嘴裡喊了幾聲“胖子”。
腳下仿若有一道涇渭分明的分割線,季回在界線前停住,不敢輕易邁入屬於景樾的私人領域。
沒能等到出來乾飯的胖貓,他只好抬高聲音道別:“胖子,我先走了,記得吃飯。”
然後他走回玄關,眼神呆滯地望著螢幕上的歌詞,就這麼靜靜等待一首歌唱完,才悄悄離開。
一段錄影到此結束,季回從出現到離開不過十分鐘。
景樾收起手機,焦急地往地下停車場走去。
他掌心裡出了一層汗,打方向盤時滑了一下,險些撞上地庫的承重柱,刺耳的剎車聲響徹寧靜的夜。
手指驟然收緊,景樾的視線落在中控臺的鐘表顯示上。
凌晨一點十七分。
他穩住心神,重新踩下油門。
季回應該早就睡了,但他要做的事實在沒法等到天亮。
黑暗中,季回翻了個身,換成平躺的姿勢,手機高高舉起在眼前,褐色的眼珠中倒映著一個修長模糊的人影,是那張景樾幫他買藥時偷偷拍下的照片。
窗外雷雨聲嘈雜,歌詞有些聽不清,他輕輕調整枕頭的位置,把鬆動的耳機往裡推了推。
按理說實驗室是不許聽歌的,但一到深夜,整棟實驗樓就靜悄悄的,必須要製造點動靜。
他沒空一遍遍摘下手套切歌,於是找了首旋律還可以的英文歌,放在單曲迴圈上。
其實他並沒有特別喜歡這首歌的。
“篤篤……”
似乎有人敲門,季回把右側的耳機摘下來,偏頭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