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想走到他面前去。
楊筱光快步走進醫院,一通胡亂地尋找,她從查詢臺打聽到了潘母是住幾號病房,但是醫院的道路太迂迴了,她在走廊裡焦急地且尋且行,走廊就好像沒有盡頭似的。
她拿出手機,終於撥出那個號碼,她清晰地說:“以倫,我來了。”
然後,匆匆的腳步聲從盡頭傳了過來,沉重地踏在她的心頭。她關掉手機,抬頭對著前方。
潘以倫什麼都沒有說,他面色青白,眼神清澈,他的哀傷掩蓋在平靜無波的江面之下,不起波瀾。可是看到她,他走到她面前,緊緊地擁抱了她。
他的聲音很微弱,但是有力:“起碼,我在媽媽最後的日子,讓她過得很幸福。”
楊筱光的手,纏繞在他瘦削的肩胛上。她說:“你是好兒子。”
“不,我為媽媽爭取的時間太短了。”
他的聲音、他的手,乃至他的身體,都在顫抖。
楊筱光先流了淚:“對不起,對不起,我應該在你身邊的。”
他們站在冰冷的走廊裡,楊筱光只想和潘以倫在這裡擁抱到天荒地老,將他的自責和憂傷撫平。
潘以倫終於放開了她:“我沒事。”
楊筱光捧住他的臉,哀傷仍在,他努力往下壓抑:“我媽堅持了很久,她現在解脫了。”
楊筱光說:“是的。你讓她放心了。”
“有很多手續要辦。”
“以倫,我在這裡,我在這裡等著你。”
他再抱了抱她。
她就這樣陪著潘以倫,看他獨自一個人把手續一項一項辦掉。有護士提醒說:“需要去民政局做登記。”
一個人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親人來不及收拾悲傷,就要將她存在的痕跡抹去。
楊筱光愴然。她站在潘以倫背後,就這麼看著他,看著他簽字確認他的至親已經離開這個世界。
她走上前,將手搭在他的肩頭。他扭過頭看向她,她說:“假我會幫你請好。”他伸手,握一下她的手,點了下頭。
雙手再次相握的時候,她是那樣的確定,她愛他,她希望他能幸福,少悲傷。可是,她帶給他這麼大的壓力,和這許多的無奈。
是她不好。
潘以倫在少年時期失去了父親,如今又失去了母親。他一直是比她孤獨的。
楊筱光在眼淚滑落前對潘以倫說:“我去買點兒吃的給你。”
走出醫院,她左右看了看,馬路對面有家中式點心店,她走進去買了一碗蔥油拌麵,用打包盒裝好,折回來時紅燈亮起來。
她立在十字街口。
這一次,她能明確知道她的選擇在哪裡,就在那一頭的前方,她等待紅燈變為綠燈,往那頭走去。
對面有人叫她。
“楊筱光。”
潘以倫站在那頭,等著她。她快步走向他,急匆匆的,差點兒栽到他的懷裡。
“正太。”
潘以倫的眼裡仍是憂傷。
“正太—”她的眼淚,毫無預警地流下來。她張開手,擁抱住他。
潘以倫再度將楊筱光攬入懷中,她的溫暖一點點浸透他。
“正太,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我知道。”
“我不走。”
“謝謝你。”
這一夜過得很長,沒有月亮,空氣很涼。
潘以倫牽著楊筱光在醫院的門外站了很久。其實沒有再說過什麼,她說她不會走,這一夜就陪在他身邊,一直握緊他的手。然後,她的手機響了,是楊爸的例行詢問。
“在哪裡?幾點回家?”
楊筱光輕輕地說:“潘家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