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樂曾對她說過一句:“馮夫人年輕時,亦不過如是。”
但昭君心裡依然不託底,她想再演練一次。
很快,青琰帶班稚前來。班稚行了個揖:“夫人可是要再演練一番?”
“正是。”昭君示意班稚入座,自己卻站起,甩甩袖,神情肅然,“你現在就是烏圖、烏日,或者日貳。用他們的語言,他們的說話方式,怎麼粗魯怎麼來,怎麼無理怎麼做。”
班稚深深一揖:“稚,明白。”當他直起身時,臉上的恭謹已變成肅穆,眼神凌厲。一番唇槍舌劍,就此展開。
“我當繼位小昆彌。”
“可以,但需要經漢天子冊封。在印冊送抵之前,不得擅稱小昆彌。”
“我要安日、姑莫匿的人頭。”
“絕對不行!安日是前小昆彌之子,亦是王子。大漢不會把一個王子交給一個弒君者。”
“那姑莫匿呢?這位不是王子吧?”
“姑莫匿為主復仇,是為忠;捨身刺仇,是為義。他不是王子,卻是忠臣義士。大漢也不會把一個忠臣義士送上不歸路。”
……
辯論在繼續,但場景已轉換到日貳的牙帳。
昭君依然侃侃而談,而對方已經換成真正的對手——日貳。
“……請左大將撤回原地,仍以松原為界,勿逾越闐池以南。”
“這沒問題。但還是那句話,我不能讓人白砍一刀,然後砍人的傢伙還四處逍遙——我可是小昆彌!這讓我以後如何治理臣民?”日貳黑著臉,眼睛看向別處,以免觸及那張令人失神的面容,說錯話或乾脆不知道說什麼。這使得他在說這話時,明顯氣勢不足。
日貳也知道要安日的人頭是沒辦法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收拾姑莫匿,挽尊再說。
姑莫匿的生死,是談判的一個焦點。日貳將其定性為叛逆、刺殺者,必欲殺之而後快。而昭君、雌慄靡一方則認為姑莫匿此舉是為主捨身。所謂主辱臣死是為大義,更何況是主遭橫死,無論姑莫匿做出什麼過激行為,都符合大漢朝的社會價值觀。大國向小國輸入的,不正是這種價值觀麼?所以漢朝上下,是絕不會允許日貳誅殺姑莫匿。不僅不允許他受傷害,還要嘉獎褒揚其義行(歷史上的姑莫匿也確實因此而得到都護府的嘉獎)。
昭君沒有說話,只是望著帳外,似有所待。
日貳正想問什麼,陪議的班稚開口道:“左大將稍安毋躁,有個新訊息。算算時辰,也差不多到了。”
帳中一時安靜下來,眾人交頭接耳,紛紛猜測,不過誰也猜不出所以然來。
大約過了一刻時,帳外隱隱傳來蹄聲,越來越近……過得一會,帳外傳來稟報:“有赤谷城書。”
日貳一方交換目光,點頭:“呈進來。”
羊皮書先送交大昆彌雌慄靡過目,雌慄靡看完,如果在赤谷城,他會轉給大樂、北山翕侯,但在此時此地,他先轉交的,是昭君。
昭君接過,看了一眼,舉起向日貳示意:“這是姑莫匿誓書,按了血指印,請左大將過目。”
有侍從上前接過,轉呈日貳。日貳卻沒接,而是烏日接過。這倒不是日貳傲慢或者什麼,而是他不認字,睜眼瞎一個。
北烏孫左大將不認字?這倒沒啥好奇怪的,烏孫上層大多數都不識字。因為烏孫本就是“從俗匈奴”,而匈奴是沒有文字的。近幾十年,匈奴衰弱,大漢強勢,烏孫貴族開始接受漢文化,首先是語言,其次是文字。不過,北烏孫是親匈奴的,自然要排斥漢文化。排斥的結果就是,沒幾個人認得漢字。
烏日之所以能參與談判,並在之前作為使者前去拜見漢使張放,就是因為他是北烏孫為數不多的幾個能認漢字的人。同樣,姑莫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