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點監控物件,他乾的事,樁樁件件,都有記錄。具體詳情不敢說,但起碼大致差不離。張放一一梳理:
“收授某商賈入粟爵錢三萬錢……這數額偏小,又是常例,不算把柄。”
“放貸一萬五千錢,三月後索還三萬錢,東市一陶坊無力償還,以店鋪相抵……高利貸,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也不算把柄。呵呵,這傢伙也想打瓷器的主意。”
“西城廓某甲,妻有姿色,以錢帛誘之入府……嘿,這王立本就無賴,從不在意名聲,這事對某些儒者有效,對他一毛用沒有。”
“以低價買進河東水田二百畝,高價賣出……”
張放目光凝聚在這一條上,少傾,抬頭問韓駿:“具體買進用價幾何,賣出得利幾何,可有詳實資料?”
韓駿慚愧道:“這事過於機密,我們的人接觸不到這一層。誤了公子的大事……”
“沒事,能做到這樣已經很好了。”張放含笑望著這兩個漸漸歷練出來的少年男女,勉勵道,“我都沒想到你們能做到這個程度。很好,繼續保持。”
青琰忍不住再問:“真沒誤公子大事?”
“沒誤,這事我用不著大包大攬,有人比我更著急上火。”張放笑著說了一句二人完全聽不懂的話,“好了,我們打完了上半場,這下半場,該讓別人上了。”
……
章臺酒樓後巷,閭門開啟,一個頭戴帷帽的白衣女子在侍婢的攙扶下走出,後面是賬房黎先生恭敬揖送:“阿離小娘子慢走,章臺前街車多人多,務必小心。”
這帷帽女子正是阿離,攙扶她的,自然是侍婢夏蓉了。
二女轉身道謝,慢慢走遠,閭門才緩緩關上。
夏蓉連走邊低聲埋怨:“小娘子實不該接手這種差事,七八日就要出門一趟,就為了整理各種有用沒用的訊息,人累不說,連走個路都累。”
帷帽裡的阿離嘴角含笑:“人累但心裡舒坦啊。”
夏蓉無語,她知道這位小娘子外柔內剛,越是視物不便,越要證明自己不是無用之人。為此既使付出艱辛代價,也甘之若飴。
正如夏蓉所說,阿離每隔十天八天就得出門,到章臺酒樓後臺進行情報匯總梳理。
這些情報的來源有幾方面:一是酒樓保傭每日聽到的各種傳聞,及進出雅間時偶然聽到權貴談論的隻言片語;二是分佈於長安各商業手工作坊的侯府產業,在行商交易過程中所獲取的訊息;三是侯府家僕及各產業傭工的親屬,有相當一部分在長安各權貴家為奴,甚至有在宮中執役的。
這個龐大的網路資源一直存在,只是歷代富平侯從沒想過有意識加以利用,更沒想過要組建一個情報網路。而張放由於初入長安,兩眼一抹黑,本能迫切需要這方面的東西,所以重點抓這個,因而成效也最顯著。
零散的訊息先由各店鋪記錄,再分別匯總到章臺酒樓,經黎賬房整理待查。一般情況下,是韓駿或青琰來核查,這兩人忙的時候,便由阿離代查。通常是夏蓉念,阿離聽,並挑出有價值的資訊,編匯成冊,按公子所教的隱語記錄,然後帶回府上。
之所以不直接送入侯府,是為了避免引人注意出岔子。因為原始情報沒有經過隱語處理,一旦落入有心有眼裡,途中截去的話,會連累侯府。而在酒樓就不一樣,出事也方便推脫。
至於阿離這樣最需要坐車的為何卻要步行,實在是漢代等級森嚴,似她這樣的侯府低階執事,沒資格坐車——哪怕是牛車都不行。否則被言官參上一本,張放都要吃排頭。
主僕二人挽臂而行,一個袖子裡兜著秘冊,一個提著食盒,不多時便來到熙熙攘攘的前街坊。夏蓉提著食盒不過是掩飾,畢竟進了酒樓既沒吃又沒喝,兩手空空出來難免啟人疑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