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一個山谷,兩邊是高坡,駝馬羊群置於兩側,圍成個半圈。夜晚的寒風從坡頂及山谷兩頭吹來,或從頭頂吹過,或被駝馬羊群遮擋,人處其間,寒意稍減,只是不時灌入口鼻的牲口腥騷,令人頗不舒服。
張放諸人,早已習慣這種味道,也習慣了這種旅行方式,處之泰然。倒是從未出塞的昭君,居然也只戴了個帷帽,從容坐在他們中間,同樣優雅地用小刀片肉,小口小口吃著,著實令眾人既驚訝又佩服。
當眾人圍坐火堆旁大塊朵頤時,兩旁的高坡上,初六與宗巴,一南一北,背靠駱駝,蜷縮身體,嘴裡咬著熱乎乎的羊肉,眼睛警惕四下掃描。自從出了流民團被襲那一檔子事後,每晚警戒,值夜者無人敢脫崗,那怕吃喝拉撒都瞪圓著眼。
初六與宗巴還只是內哨,外面還有兩重暗哨,最遠的放出五里之外。僅剩的五個羽林銳士與十個屯卒,基本上都被派出去巡哨了。咦!等等,張放不是還有十個羽林銳士與二十個屯卒麼?怎麼只得一半?
那是因為前兩日得到訊息,公孫覆、丘仲、韓重等順利剿滅兩股馬賊,解救五十多個漢民,眼下正趕來與他們匯合。訊息是一個屯卒快馬送來,由此得知護送的人馬只有五人……
五個屯卒太少,再有什麼事,根本起不到任何保護作用,搞不好連自己都賠進去。張放立即將手頭三十騎兵分出一半,返回頭護送。這樣一來,就只剩下十五騎護衛了。晚間再把十五騎全派出去巡哨警戒,這山谷裡,只有區區十數人。
下半夜,韓駿、彪解,分別替換初六與宗巴。
換崗時,初六四下掃了一眼,低聲對韓駿道:“阿舍,你有沒有感覺……”
韓駿怔了怔:“什麼?”
“好像有人在跟著我們。”
韓駿微張嘴,卻不是驚異,而是驚奇:“你……你也有這感覺?”
初六更驚奇:“原來我不是一個人,還有誰?”
“青琰、彪兄、阿羆……連公子都有所覺。”韓駿朝黑乎乎的荒野使勁看了幾眼,低聲道,“除了那位班氏大舅子、昭君娘子及兩位護衛小妹,大家都覺得有些不對。”
初六神情頓時嚴肅起來,如果只是他一個人,或者加上韓駿,可能還只是疑神疑鬼,但幾乎所有人都有感覺,那性質就不一樣了。
“主人怎麼說?”
“公子的意思是靜觀其變。”韓駿小聲道,“彪兄好幾次故意落在後面,潛伏暗探,皆無所得。公子也吃不準,所以沒有召集大家商議,以免自擾。”
“怕也只能如此了。”初六對彪解的本事還是很清楚的,這可是個精於暗殺的一流刺客,若連他都找不出端倪,其他人再操心也是白瞎。
“阿舍,下半夜就交給你了,好生看著。”
“放心,我眼都不會眨一下……哎,你到哪去?”
“憋了一晚,去拉個尿。”
“別在這拉啊,這是上風,你要燻人啊?到宗巴守的那邊去。”
“呃……你不說我差點忘了。”初六尷尬地打著哈哈,邊解腰帶邊朝對面走去。
初六走到對面,向換崗的彪解打了個招呼,來到背坡,邊放鬆邊隨意打量四周。
這是九月下旬的夜晚,夜空湛藍,無月但有星,滿天星光點點,清晰而明亮。四野黑暗,不遠處有一片小樹林,林子一側有小河潺潺流淌,星光下的河面不時泛著銀色光點,別有一番動人意境。
初六生於斯長於斯,對這樣的景緻早已無感,他心無旁騖地放完水,紮上腰帶,慢吞吞轉身——驀然摘弓取箭,扭頭擰身,三箭連珠,射向黑暗的小樹林。
……
下半夜是人睡得最熟最香的時刻,但張放已經醒了。這是多年養成的習慣,他就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