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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公子,石顯將出京。昨日他曾將家中床蓆器物數百萬值之物,欲以贈萬章,章不受。其賓客問其故,萬章嘆言‘吾以布衣見哀於石君,石君家破,不能有以安也,而受其財物,此為石氏之禍,萬氏反當以為福邪!’其賓客無不服而稱之。”
府室之內,青琰正將近日收集來的情報向張放一一彙報。
“萬章……”想起那個以身當之、毅然斷腕的傢伙,即便張放與此人頗有齟齬,也不得不承認,這傢伙的確有這個時代特有的那種重義輕生的豪客風範。
“盯牢石顯,他一出京,立刻通報,不管我在做什麼。”
“諾。”
被石顯在背後陰了一把,嚴重威脅生命,要說張放只是把他擼下去就算完事,那也未免將他想得太過仁慈了。石顯已經不止一次這麼幹了,這個人要付出的代價,遠不止丟官、結束政治生命那麼簡單。其所做所為,已超出張放的底限,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
又過一日,歲末最後一天,天氣冷得足以將人凍成冰砣,於恬一大早,就抱怨連聲:“少子你這是怎麼回事?一大早把我從被窩裡拽出來,這天可是要冷死人……”
“再低十度也冷不死人,相信我,我試過……哦,你不知道什麼是‘十度’……這麼跟你說吧,在西域,這點氣溫剛夠熱身的。”張放穿著厚裘,拉著裹成棕子的於恬,朝馬車走去。
“這大冷的天,我們這是要上哪啊?”
“送行!”
“送誰?誰那麼大面子,要勞富平侯和我於侍中相送?”
“當然是大人物——前中書謁者令、長信太僕,石顯石君房。”
“什麼?!”於恬原本一隻腳已踩上車,聞言頓住,臉上寫滿驚訝,“少子,你……你這傢伙打什麼主意?”
“讓你當個見證。”
“什……什麼見證?”
“當然是見證我沒拔劍砍人啊。”張放從車窗探出臉,笑吟吟道:“上不上車?凍成冰砣可別怪我……”
兩輛輕車,在風雪中馳出長安霸城門,來到灞橋西面的一家客舍。在這裡,於恬見到了正準備回濟南老家的石顯。於恬上次見到石顯時,是兩個月前,那時的石顯兩鬢斑白,但發頂還是黑的,麵皮也還算光滑……沒想到再見這位曾權傾一時的大人物,竟是白髮蕭然,滿臉褶子,恍如一下老了十歲。
“少子……”於恬輕輕碰了下張放,雖然張放沒說來幹什麼,但他在來時路上已感受到這位發小比陰冷天氣還森寒的殺氣。此刻見到石顯的模樣,不由得憐心大起,示意張放不要太過份。
風雪中,張放與石顯互相拱手。
“呵呵呵呵,想不到啊,最後來送我的,居然是富平侯……”
張放淡淡截斷:“不,我認為你能想得到。”
石顯哈哈大笑:“富平侯不帶扈從,莫非是要親自動手?這可不明智啊。”
張放亦笑:“石君想到哪去了,我不用帶扈從,只帶這個……”說著抬抬手,就見渠良將一壺呈上來。
“酒啊……哈哈哈!富平侯盛意,石某卻之不恭了。”
二人笑著走進客舍,只有於恬在後面一臉困惑的搖頭。
當紛飛的雪花停止之時,張放與於恬再次出現,張放的臉色一如既往的平靜,而於恬的表情則是滿滿的驚悚。
“少子,怎麼你跟石君房說話時,神情語調都是怪怪的,那石君房也透著古怪……”
張放淡淡笑道:“古怪麼?那就對了,他應該知足了。”
“知足?何解?”
“因為,我原本要讓他發癲的,而現在……”張放笑著收口,抬抬手,“走了,回府圍著火爐溫酒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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