畝,深庭廣院的大宅邸,便是上河農都尉的府邸。此處本是當地一富商的私宅,自班況就任上河農都尉之後,就將此宅買下。不過,由於農都尉署位於上河城,平日班況食宿均在城中署衙,只有逢休沐日(漢時官員每五日一休),方才返回靈州府邸。故此,若大一個宅院,只得妻妾數人,幼女侍婢,加上僕役家人,不過四五十人而已。
今日不是休沐,但出門旬月的女兒歸來,班況多少有些放心不下,自然要回府一趟。反正來回也沒多遠,只要翌日趕早入城坐衙即可。
兩千石高官專乘的“朱其兩轓”的施轓車剛到府邸門前,應門的僕役滿面驚喜出迎:“主人回來啦!今日可不是休沐日……啊,主母與小主人定然歡喜得緊!”
班況踏著侍者鋪就的踏板步下車,漫聲道:“沅君何在?”
僕役恭聲道:“小主人正在後院作畫。”
“作畫?”班況失笑,別人家的女兒都是紡紗織布做女紅,自家這女兒可好,舞文弄墨,呤賦作畫,直如雅士。
“不要驚動夫人。”班況只交待了一句,徑直往後院而去。
後院亭臺樓榭,曲折回廓,小橋流水,花木扶蘇,倒也頗為雅緻。這景緻多為宅院前主人佈置,顯然也有幾分雅骨。
沿著小徑前行,花木掩映間露出一角綠簷,那便是女兒書閣所在。
班況走進院落,正見女兒貼身侍婢蘋兒,捧著一缽染黑的濁水,踏出門檻。
蘋兒一見他,瞪大明眸,張口欲叫,卻見主人做了個噤聲手勢,當即乖乖閉口。
在蘋兒服侍下,班況在玄關處脫去厚履,著襪而入,足襪踩在席上,悄無聲息。
室內三面敞軒,綠紗垂覆,夏風吹拂,縵紗輕舞,斗室頓時靈動曼妙起來。室中佈置素雅簡約,只一案、一席、一筆墨、一帛卷而已。
此刻正有一白衣似雪,長裙委地,宛若一朵盛放白蓮的少女,靜靜跪坐於青綠菖蒲席上。嫩芽般的嬌軀曲線曼妙,執筆的纖纖玉指,晶瑩柔潤,與手中的羊脂玉筆管相映成輝。
少女面前案几上,一卷素白絹帛鋪開,其上用或濃或淡的墨色,勾勒出一幅山林、原野、蒼穹、蒼生的宏大場面。而在畫面的中心,是一方土臺,臺上一個影影綽綽、飄逸出塵的少年,足踏巨首,劍插七寸,傲嘯長天。
其時尚無宜書寫作畫的紙張,用絹帛作畫,非富貴人家難以承受。身為西北第一豪門望族,班氏自然無慮於此。
“沅君,這就是你此行所見所聞麼?”
身後突發人聲,班沅君失驚之下,筆觸一頓,好好一幅畫,便多了一團極不和諧的墨汙。
“啊!大人何時回府?女兒失禮了。”班沅君急忙擱好筆管,雙手觸地,伏跪頓首。
班況含笑伸手虛扶,目光轉到畫卷之上,若有所思。
班沅君抬頭看著父親的臉色,輕聲道:“女兒此行,最震憾者,莫此為甚,故成此圖。”
班況微感驚訝:“如此說來,傳言之‘甘露金童’,果有其事?”
班沅君嘴角噙笑,嬌俏可人:“擊斬魔物者,的確是他;魔物一除,天降甘露,其功也在他;解救無知鄉民獻祭之童子,也是他……當日女兒從三水歸來,曾向大人提及一學識淵博的少年郎君——正是他。”
“哦——原來如此。”班況捻鬚沉吟,若有所思。少傾,緩緩開口道,“如此異才,倒是不妨一見……”
班沅君輕輕垂首,嘴角彎起一抹笑意。
“你既回府,這段時日,就少往外跑,多陪陪你阿母。”
“是,謹遵大人令喻。”
班況臨出門時,目光轉到畫面那團汙漬,歉然道:“可惜了一幅好畫。”
望著父親離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