役不敢耽擱,急忙在前引路,前往楊管事所在的“外堂”。
楊管事是這府邸外院的管事,除了管理外院日常灑掃、維護、迎客接待之外,並對前來府上拜會主人的客人進行篩選。哪些必須稟報,哪些可不予理會,哪些可做主婉拒……亦是其最主要職能之一。換言之,主人在府與否,需先詢問楊管事。所謂侯門深似海,隨便問一個應門的小廝,哪可能知曉呢?
陶護衛一見楊管事,劈頭一句話就是:“楊管事,君侯在府否?”
楊管事見到陶護衛,顯然頗為意外,從案几後站起,拱手作禮,道:“陶護衛,旬月不見,想必是出府公幹,這一身風塵,可是辛苦了。哦,你要見主人嗎?這可有所不便……”
陶護衛急道:“君侯不在府上嗎?”
楊管事道:“那倒不是,主人這幾日尊軀有恙,並未外出。已有多位朝臣勳貴前來拜望,方才送走最後一批探望者。難得歇息,若無要事……”
陶護衛啊了一聲,緊張道:“君侯尊軀是否要緊?”
楊管事搖頭:“據宮中盧醫侍所說,無甚大礙,只是鬱結於胸,情志有損而已。”
陶護衛大大鬆了口氣,面露笑容:“在下帶回的訊息,相信可令君侯心懷大暢,不藥而癒。”
楊管事將信將疑,到底還是應陶護衛之請,將其回來的訊息報入內府,果然,內府很快傳來訊息,召其入內。
“屬下奉君侯密令,率府中一干衛士,一路西去,沿途打聽,重點是那陀螺山事發之地。但未至此處,便聽到一樁奇聞……”陶護衛將發生在黑霧嶺“甘露金童”之事,一一道來,末了總結道,“屬下仔細向多位當日目睹此事件之鄉民反覆詢問,確認那‘甘露童子’之形貌與公子極為肖似。屬下生怕君侯及主母焦慮憂心,故此讓衛士繼續查詢,屬下先行返回報與君侯。”
這是一間陳設典雅而不失華貴的會客室,窗格塗朱,四壁施彩,地面鋪著雪白的葦蓆,一張漆黑髮亮案几,四邊飾以雲紋,案几上擺放著白玉筆筒,一卷半鋪開的簡書,案几後面則是四扇描繪著梅蘭竹菊的漢白玉石屏風。
此刻在這屏風與案几之間,正有一名系著青色抹額,年約三旬出頭的男子,以手支頤,沉吟不語。這男子面如冠玉,長眉鳳目,鼻直唇薄,三綹長鬚垂胸,一襲白袍,極為儒雅俊朗。
男子正沉吟間,屏風後倏地閃出一人,伏倒在男子懷裡,哀聲道:“夫君,無須懷疑,定是咱們的孩兒無疑!咱們的孩兒沒死!”
屏風後閃出之人是名美婦人,不過三十許人,容顏清麗,身段婀娜。若是張放看到,必定大吃一驚,因為“他”與這美婦人的相貌,實在太過相似了……
陶護衛趕緊伏身垂首,不敢抬頭。雖說主母於屏風後窺聽,此舉於禮不合,但想來必是心繫愛子,完全能夠理解。
男子輕擁愛妻,猶豫道:“咱們的孩兒是何等樣人,你我還不清楚麼?他如何能殺得了一條巨蛇?而且,若真是他,為何時近兩月,竟未歸來?”
美婦泣道:“所謂母子連心,妾身已有所感,定是孩兒無疑。或許孩兒有苦衷,或許是有危險……夫君、夫君一定要將咱們的孩兒安然帶回啊!”說到後面,已緊緊抓住丈夫手臂,一臉哀婉懇求。
男子輕籲口氣,目光終於堅定,沉聲道:“陶晟!”
“屬下在。”陶護衛頓首而應。
“你與護衛鄧展,再率八名衛士,立即啟程,前往陀螺山、黑霧嶺兩地,全力調查,務必找到那肖似公子的少年。”
“謹遵令諭……”
“記住,找到人,你們才能回長安;找不到,你們也不必回了!”這句話是女主人加上去的,聲音冷漠,不帶絲毫感情。
陶晟深深伏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