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從籬笆牆外,已可清清楚楚看到,院落中一個婦人一邊呦呦啼哭,一邊將禾草葦杆撒到火堆上,火光熊熊,映得婦人一臉悲楚。婦人身側不遠,站著一名中年男子,正是日間拒絕張放一行借宿之人。男子神情憂鬱,不時長吁短嘆。
終於找到這“鬼哭”真相,青琰又羞又惱,憤憤然道:“這戶人家好沒道理,半夜哭嚎,擾人睡眠。”
諸臾輕嘆搖頭:“此事須怪柴成夫婦二人不得,誰讓他們家寶兒今歲中‘血籤’,要進獻山君呢……”
這諸臾話裡有話啊,張放詢問其故,諸臾示意回去再說。
夤夜驚醒,眾人一時也沒了睡意,回到諸臾家中,圍坐一起,聽諸臾細細道出緣由。
說起來,還是今年大旱惹的禍。本地有一古老習俗,但凡遇有災年、荒年、天災、地龍翻身(地震)等等災變,便須請巫祝祈天祭祀,時間長短不一,端視災情輕重而定。這祈天奉神儀式,除了需奉祭犧牲,呈獻谷粟之外,最最重要的一項儀式,就是以童男童女獻祭,是為“活人祭”。
聽到此處,韓氏兄弟面面相覷。青琰與阿離互相執手,彼此掌心沁汗。半晌,才聽阿離幽幽道:“這些孩童,好生可憐。”
在張放想像中的眾人義憤填膺的場面根本沒出現,驚訝之餘,也有所明悟。看來這個時候的人的思想還停留在相當矇昧原始的程度,他們敬神信巫,祭天拜地,以活人為祭之事,縱覺不忍,卻也不覺是什麼十惡不赦之大罪。旁人表現得那樣理所當然,張放自然也不會跳起來怒斥其非,充當異類。
青琰似乎想起什麼:“那‘血籤’又是怎麼回事?”
諸臾道:“哦,那是巫祝選擇祭童的方式。以血塗雞骨,置於火中,根據裂紋與卜辭所示,以擇獻祭童子。今歲,正好選中柴成家的寶兒,還有北崗鄰村的一名女童。唉,這柴成也是命苦,大兒、二女相繼飢病而死,僅存的這三兒,卻被選中祭祀……”
聽諸臾這麼一說,張放等人終於明白日間求宿之時,那戶人家為何如此冷漠了。僅存的骨血就要沒了,任誰都不會有心情搭理外人。
那麼,這“山君”究竟是什麼?
令張放無語的是,對於這個被村民世世代代敬奉的神靈,諸臾也不甚了了,只知道那是深藏在北邊黑霧嶺深谷的神靈。據古老傳言,山君主宰一方**,黎庶須小心侍奉,若有違逆,輕者大地震動,重者顆粒無收。
張放緊接著再問一句:“獻祭之後,這些童子情形如何?”
諸臾搖頭:“再無音訊。”
張放眉頭一揚,語調有些冷:“難不成那些孩童的父母,也不去找尋自家骨肉麼?”
諸臾將頭搖成撥浪鼓:“黑霧嶺深谷乃是禁地,以前曾有樵子誤入,卻從來只見進不見出……人道是觸怒山君,形魂俱滅,從此再無人敢入其間。”
張放皺頭緊鎖,現在還剩下最後一個問題——獻祭大典何時舉行?
諸臾回答得倒是乾脆:“就在明日。”
第二十八章 【再 遇】
(感謝大盟、小胖,在這艱難時刻的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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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霧嶺,算得上是此地一個異景。無論山下及方圓百里如何幹旱,那山嶺總是灰濛濛的,似乎總被烏雲包裹,隨時都有可能下雨。
看到這樣奇妙的自然景觀,張放總算明白了為何當地人會將此山與掌管**神靈聯絡起來。不過,對比周邊被砍得稀稀拉拉的山頭,再看看黑霧嶺林木蔥鬱的情形,張放更願意相信,這山嶺的雲霧,源於當地村民對神靈的敬畏,不敢妄動一草一木,百十年下來,所形成的良好環境所致。
張放一行天不亮就在諸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