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阿離,而是青琰。
這一聲尖叫,同樣嚇得老嫗急收手,也令正與老妻準備飯食招待的諸臾匆忙入內,連連致歉。張放等人甚感不安,應當致歉的是他們才對,當此情形下,卻不知說什麼才好,只得怏怏而出。
莫明其妙的阿離低聲問牽扶自己步行的青琰:“你方才叫喚什麼,嚇了大夥一跳,也太失禮了。”
青琰偷看張放與韓氏兄弟一眼,沒吭氣,心道我若不叫喚,那場面更嚇人呢。
張放一行出遠門,當然不會兩手空空上路,在轆車上還放著兩石米、一甕醬菜、少許肉脯。甭管能否借宿抑或露營,這吃食總得自己準備妥當。
諸臾倒想盡心招待貴客,可惜家徒四壁,有心無力,反而因招待之便,平白令家人得食一頓白米飯。心中愧意,並不因貴客笑言“權當宿資”而好受些……
食畢已是戌時末(約晚九點),在這個毫無娛樂的年代,普通農家晚餐之後,除了上榻搞些原始活動,實在沒有別的娛樂可言。
張放來到這時空的時間也不短了,基本已適應這作息表。當然,所謂適應並不是像大多數人早早入睡,而是藉著夜闌人靜,翻開一本羊皮冊——封面端端正正寫著四個簡體字“穿越日記”。
除了小學時被老師逼著寫過大半學期所謂日記,張放前世並無記日記的習慣。日記通常都是晚上寫才有感覺,而前世張放的夜生活可謂豐富多彩,哪裡能有安靜的時侯?自來到這個時空後,張放的時間就多得連揮霍都找不到地方。尤其是自靈魂融合後,精力異常充沛,只需三四個小時睡眠,就精神得不得了。大把時間如何使用?一半拿來鍛鍊,野蠻體魄;一半拿來讀書,文明精神。
張放此去馬嶺,目的之一就是想搞到一些書籍,他的知識都源於後世,與這時代的知識體系是脫節的。他既是這時代最博學之人,同時又是知識最貧乏之人。這個短板,一定要補上。而在此之前,說是打發時間也好,鞏固記憶也好,記錄自己的穿越生涯點點滴滴,同時將原有的知識分門別類總結,也是一件頗有意義的事。
這年頭還沒有像樣的紙張,官方記錄都是寫在木竹簡牘上,張放可不想隨身揹著這種幾十上百斤的東西,也用不起帛書,只能退而求其次,用硝制鞣化處理過的羊皮記錄。筆則是毛筆,用的也是墨硯。
張放與大多數祖國花朵一樣,兒童時代就上過各種興趣班,什麼書法、繪畫、英語、武術……前兩項甚至還得過市裡青少年大賽銀獎。儘管這是二十年前的往事,有些技能荒廢了,但在需要時,依然能撿起來,並隨著使用時間延長而越來越嫻熟。
那一手蠅頭小楷或許難入方家法眼,但能在一個月內把字寫成這樣,算很不錯了。這本羊皮書算是張放最大的秘密,張放卻不憚於暴露人前,除非是一個同樣來自中國大陸的穿越者,否則誰也休想看懂這簡體字。
四壁斑駁,油燈昏暗,夜風穿窗,光影斑駁……如果再多一個女子俏立於紗窗的剪影,就有幾分聊齋的味道了。
韓氏兄弟已發出酣聲,東廂兩個女孩也早熟睡了吧,緊挨著的便是那老嫗的房間,但願她們能睡得著……阿離多半沒問題,只是青琰嘛,呵呵……
張放剛想到這,耳邊就聽到一陣幽幽嗚咽,時斷時續,似婦人泣,如嬰兒哭,在這夜深人靜的荒野山村,令人毛骨悚然,幾疑置身於聊齋鬼域。
張放一驚,生怕聽錯,側耳傾聽之下,聲音越發清晰磣人,彷彿自附近傳出。當了那麼多年醫生,作為一個見慣屍體,並與世界上最危險、最可怕的特殊人群打交道為職業的張放而言,“鬼”這種傳說中的生物,並不足以嚇倒他。
正當張放擲筆起身,準備出門一探究竟時,東廂房傳來一聲驚恐萬狀的尖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