蓴,她就已經是抑鬱不樂的宣妃,我從來不知,她在做宮女、做端嬪的時候曾經歷過這麼多複雜而詭譎的宮廷鬥爭。
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閒平地起波瀾。我能想象她當時的感受,以為自己能預前事、能在能力範圍內挽回狂瀾,誰知到最後,做好人的沒有好下場,自以為會得勝的成了犧牲品,該是何等的灰心痛苦。
她身為延禧宮宮女,不能不設法保下太后,為保下太后就不能不在陛下面前出頭,誰知最後落這樣一個下場。
允禵默了許久,才苦笑道:“四嫂這一番訓斥,說得我是徹底服了。我一貫的是不辨好歹、胡作非為的人。只是我對四哥這一片心事最真的,我實在是為了他的好,四嫂看在這麼多年夫妻情分上,也讓我試上一試。”。
皇額娘站著不動,面沉如水。十四也不想想,陛下要是醒來了,那我怎麼辦,我皇額娘怎麼辦,我們雖然還沒正式經過大典,可“陛下”“太后”的稱號可是叫上了的。
我站出去,說:“額娘,允了十四叔便是。”。
叫來小太監把棺木推開,陛下面色依舊如生,就是嘴唇發青,印堂發黑,有些中毒的跡象。我們幾人心知肚明,這是長期服食丹藥的後果。十四小心翼翼地把藥置入陛下口中,眼中包含著一萬分的期望,一萬分的希冀,彷彿可以一直等著他醒來,等到地老天荒。
皇額娘緊張地仔細盯著。我卻心不在焉,華山上的事情是帝雲出負責的,他一定弄出了不少花樣,才能把允禵哄成這樣,可這件事情是絕對不可能成的。
一炷香後依然毫無動靜。皇額娘疲乏道:“十四,這事不成。”。
允禵失態地吼道:“不可能不成!那道人允了我的,舍我死後百年苦修,換陛下十年性命……”
“那道人呢?“。
允禵怔怔道:“那是真神仙,已然飛昇而去了。“。
我默默無語,嘆氣說:“只怕父皇已然往生極樂去了,他生前就信佛——“
皇額娘也是嘆息無語,過一會才說:“十四,你把陛下放下罷。“。
允禵只是不聽,他固執地相信,過一時半刻陛下定會醒來,我們二人見勸他不動,只得往外走,各自回去歇息。皇額娘在路上和我說:“弘暉,你留心些,你十四叔說,弘皙志向不小,只怕還對皇位有肖想。”。
我無所謂地點點頭。
她嘆息說:“聖祖爺晚年時那一場爭鬥,著實駭人,這麼二三十年間,多少豪奢人家為它抄家滅門……你父皇的兄弟們七零八落,有死的,有圈的,也都是為它的緣故。只怕到你登基之後,還有餘波不會平息。”。
她停下了,靜靜望著乾清宮月下高翹的簷角,彷彿是在望著那個波瀾壯闊、勾心鬥角的時代。
“愛新覺羅家的人,個個都是人精,你的叔叔們、伯伯們、甚至哥哥弟弟們,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他們一個個的拉幫結派,你鬥我、我鬥你,一家子兄弟結成了死仇。就是太子那樣厲害的人物,也架不住這麼多人把他往下拉。你父皇先還好些,後來顯出來了,也是萬人詬罵。”
“你父皇實在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只是他做皇帝這麼些年,也可憐……他這一輩子,倒有四十多年是在和兄弟們爭鬥!兩敗俱傷,你八叔他們是徹底倒了,你父皇也沒落到多少好處。”
“在這宮中,是不能失敗的。聽聽這些人說的,你八叔本來是翩翩君子式的人物,給這幫小人一通胡沁,說得如同妖魔鬼怪一般,若是再過個五十一百年,只怕他要變成魔王!人要是失敗了,就必得被人潑髒水,從古到今都是這個道理。”。
“所以你也勿要憂慮有人說你和明蓴的不是,敗了髒水潑你一身,勝了自然就是佛光加持、百邪辟易。你也不要擔心我給她什麼臉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