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魂,兩個古字龍飛鳳舞篆刻在劍柄上。
楚北捷當日扔下寶劍所濺起的火星似乎在眼前一閃,娉婷的心驀然抽緊,想起何俠的話。
若不接著寶劍,還有一絲希望。
若接了……
十八年養育恩義,被此劍無聲無息斷個乾淨。
她素不愛哭,近日眼淚卻多了不少。現在心冷得結冰似的,想哭,反而淌不下一滴。
怔怔坐在床上,只覺得滿腦子迷迷糊糊,娉婷舉手按在額頭。
哦,又燒起來了,冰冷的指尖碰在高溫的肌膚上,自己忍不住打個寒戰。
何俠指派的侍女鈴襠進來,小心翼翼地問:“姐姐,該起來了?”
連問了兩三句,娉婷才恍惚著回頭:“嗯?”
鈴襠麻利地端來熱水,擰乾毛巾遞給娉婷。總在逃亡中奔波,這裡來那裡去,東西亂糟糟地塞在大木匣子裡,她便到處翻找娉婷常用的梳子。
娉婷在她身後說:“別找了,你把冬灼找來。”
“冬灼?”
“他不在?”
鈴襠搖頭,笑道:“我瞧瞧去。”
太陽很好,春天的味道越來越濃。門簾的垂珠被鈴襠俏皮地一掀,反射耀眼的光亮。剎那間,娉婷又想起花府那道隔簾。
她和花小姐偷偷藏在簾後,窺看登門拜訪的來客。
那是,看見楚北捷的第一眼。
只剩一人的房間冷冷清清,冷得娉婷不用人驚動也驀然回神。下了床,取出梳子倚在窗邊慢慢梳理長長的黑髮,一邊看外面生氣勃勃的景緻。
紅色和紫色的花正半開,池塘邊綠草茵茵,景色雖美,卻很陌生。
不是敬安王府,也不是鎮北王府。
“自願上馬來,跟何俠告別,從此,你不叫白娉婷。你會姓楚。”
“你只記得楚北捷,忘記了歸樂。接過離魂,你可曾想過,那是兩國的信物,是歸樂百姓五年安家度日的保證?”
她忽然蹙眉,象疼得快斷了呼吸一樣,蒼白的指節緊緊拽住心窩處的衣裳,回頭看靜靜放在床邊的寶劍。
離魂。
離了楚北捷,卻回不了敬安王府。她白娉婷,小敬安王身邊最有分量的侍女,隨主出征定計滅敵的女軍師,逼敵國大將發下誓言保住歸樂五年平安的女子,為何居然在這十天九地中,成了孤魂?
“娉婷,”冬灼的聲音傳來,就在身後:“你找我?”
娉婷放下梳子,轉頭時,唇角已經勾起往日熟悉的淺笑:“有事和你說。”
冬灼有點手足無措,許多日沒有見娉婷,忙亂中,也隱隱覺察到許多叫人心寒的跡象。一見這憔悴的往日夥伴,冬灼臉上常見的吊兒郎當的表情通通不翼而飛,象個大孩子犯了錯一樣搓著手,低頭道:“你說吧。”
“我要走了。”
平靜的四個字,重重壓在冬灼心上。
“走?”他霍然抬頭,滿臉驚訝地觸到娉婷烏黑的眸子,瞬間腦子裡近日積累的預兆都被翻了出來。冬灼似乎被針紮了一下似的,要湧出來的話被強行壓了下去,仍舊低頭,訕訕地問:“少爺知道嗎?”
娉婷柔柔地笑了,放軟了身子倚在窗臺上,對冬灼招招手:“冬灼,來。”握住冬灼的手,她仔細打量了半天,忽然俏皮起來,逗他道:“你這小子,總娉婷娉婷叫個不停,我可比你大上幾個月呢。叫聲姐姐來聽。”
冬灼難過地咬著牙,半天開頭,輕輕叫了聲:“姐姐。”
“好弟弟。”娉婷當真拿出姐姐的模樣,細心教導:“人最難的,是知道進退。當日計誘楚北捷,我進了。如今,我該退了。”
“可你是敬安王府的人,再說,你能走到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