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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樓出發,老闆娘正坐在櫃檯內,看見他照例笑著打招呼,“楊公子又早出去了?”
楊劼習慣了她忽冷忽熱的,照樣淡淡應了聲,沿著大街朝北邊走。
都城的北面是皇城,一條寬闊的青石御道將皇城隔了兩半。這裡多是衣著光鮮的王孫貴族,寶馬珠駢來往不斷,就是風景也是幽雅宜人,高樓殿簷掩映在繁花深處,黃鸝唧喳啼鳴著飛過琉璃高牆。
這種地方普通百姓是不敢過去的,楊劼縱是長在太守府,也不敢私闖皇城禁地,可是這日鬼使神差的,他偏偏多走了一段路。
轉過一條幽靜的巷道,就是皇家御苑。灰牆雕磚頂翹飛簷,恍如仙境一般,各種名花異草從牆內探出頭來,朱漆大門的角簷下,有鎧甲侍衛無聲地拱立著,森然莊嚴的架勢讓楊劼終是停駐了腳步。
抬眸望著飛翹的簷角,一個念頭在腦海湧現,裡面是否有紫錦樓?
行宮
還在躑躅不前,巷道傳來節奏有致的馬蹄聲,遠遠就見一眾鎧甲騎兵,如眾星捧月般簇擁著一人從容而來。很快的,馬隊離楊劼近了,楊劼退到道邊,不禁多看了那人一眼。
馬上的人二十五六歲模樣,金甲正裝,外披大紅猩猩氈風袍,英姿勃勃如同天神。他的目光端凝前方,說不出的深邃莫測。周圍的兵士也沒呵斥楊劼,將他視同無物,馬蹄聲如暴風驟雨從楊劼面前穿過,待他再次抬眼,只看見馬隊遠去的模糊的陰影。
初秋的陽光本就很淺,楊劼惆悵地嘆了口氣,正要往回走,卻聽見有人在叫他。
從朱漆大門出來一個人,暗紅色宮服,臉上連半絲髭鬚都沒有,說話聲尖著喉嚨,讓楊劼一眼辨認出是位宮人。宮人態度倒和氣,帶了笑意,“這位老弟在找人?”
楊劼行了個禮,回道:“請問這位公公,此地是否有個紫錦樓?”
宮人臉上笑開了菊花,“算你問著了,裡面有,我這就帶你進去。”
楊劼大喜過望,任由著宮人拉住他的袍袖。走到大門口也沒人過來阻攔,楊劼剛跨步進去,朱漆大門在後面轟隆關閉,鐵甲禁衛分立兩旁,那宮人的手驟然收緊,生怕他逃跑似的。楊劼雖是少爺出身,這種撼人的架勢畢竟頭一次見,心裡不由咯噔了一下。
沿著寬闊的青磚徑道走,又過了曲橋,楊劼真以為走進了太守府。這裡楊柳樹蔭如幄,滿地五色紛披的奇花異草,柳蔭過處,亭臺樓閣參差連綿,琉璃瓦在陽光下閃耀著金色的光輝,似乎是一幅奢華綺麗的畫卷,鋪天蓋地呈現在楊劼眼前。
愈是如此,楊劼心裡愈是不安,忍不住問道:“公公,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當今太子爺的行宮,那還是皇上新賞的。”宮人嘿嘿笑著,“別緊張,你找的紫錦樓就在前面。”
楊劼心想,紫錦樓怎麼會在太子的行宮裡?莫不是搞錯了?轉念一想,這地方也是那公公主動帶自己進來的,自己也是尋親心切,等過去看了再說。
心裡釋然,也就沒了疑惑的心情,趕緊散開腳步。
前面偶有女子的說笑聲,水煙凝碧間蕩著一條畫船,船上的綵衣宮娥擁著一個衣著華麗的少女,她們正笑鬧著摘蓮蓬。楊劼在岸邊垂楊道出現,她們突然停止了笑聲,眼光齊刷刷地對準了他。
定睛一看,那少女十七八歲的,芍藥紅的百蝶宮裙隨漣波盪漾,眉目間雖含七分驕矜,卻不失奕奕動人,此時她的目光凝在楊劼的臉上,沒了絲毫的笑意。楊劼的心思在紫錦樓,他只是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自顧往前趕路。
“趙公公,是帶去鋮哥哥那裡嗎?”少女開口問道。
叫趙公公的宮人嘀咕了一聲,一面催促楊劼快走,一面朝船上回道:“三公主,太子爺的事奴才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