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去哪裡?當然是晟陽王府了。”有人笑著介面,其餘的人跟著笑起來。
有人緊接著嘆息,“晟陽王府不過多了個侍妾,可南街少了個難得的絕豔美人啊。”
人群很快地散了,只餘楊劼一個人直愣愣地站在那兒。像是當空傾下一桶冷水,澆得他通體冰涼。
他瘋一樣地奔跑,頭上的太陽燦爛耀目,燃燒至最烈,灼得五臟六腑在叫囂沸騰。
晟陽王府位於皇城的南端,外牆廣袤森嚴,放眼望去,九重宮闕的金色琉璃綿延無邊,如火燃盡了天。高翹崔嵬的門樓外,鎧甲侍衛森嚴把守,目無表情地端望四方。日溶正天,整個王府外圍殷紅如血,反凝成一團滯重的、咄咄逼人的霸氣。
楊劼不禁止了步。
手持長矛的侍衛老遠衝他呵斥,“外人閃開,不得靠近府門一步!”
楊劼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細微的霞光映著他漲得通紅的臉。他憤恨地咬著牙,眼裡不知何時有了潮意。
去年的秋天,他也是這樣跑向南州城的鴻順堂館。裴元皓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語氣帶著譏誚,眼裡是深深的不屑。那時,他連句反駁的話語也沒有,便灰溜溜地被趕出來了。如今,他依然勢單力薄,這樣衝動地進去,迎接他的將會是新一輪的失敗。
裴元皓是個魔鬼,他鬥不過。
阿梨月華般的身影在眼前盪漾,他攥緊拳頭,目視晟陽王府燦然的琉璃瓦,咬著牙,“裴元皓,你仗勢欺人!我不會罷休的,阿梨早晚會回到我身邊!”
歷盡人世險惡,如何不變得逐漸成熟?楊劼再次望一眼晟陽王府,滿懷悲憤轉身而去。
巧匠
夕陽逐漸墜落,天地萬物變得朦朧。這樣的夜色來臨,晟陽王府到了紅燈高掌的時分。
阿梨獨自坐在廂房外面。
眼前是與青樓截然不同的景。侍衛綵女穿梭不斷,有紅豔的燈影飄飄蕩蕩,空中彷彿有淡淡的暖風,淡淡的花香。
似乎,裴元皓正用奢侈圈養嫵媚。
待了好幾天了,阿梨的身體日趨康復。她對這裡的一切並不好奇,她只是感到緊張。
她深深地明白,離開了青樓,她又進了裴元皓的樊籠。
籠子的主人集權力、榮耀於一身,呼風喚雨,威武不失氣魄。晟陽王府的女人,只是他的附屬,只是他手中沾染的一抹香,只要他揮揮衣袖,便飄散無蹤。
她有點消極。心想,他會將她怎樣?
風聲細微,依稀聽得環佩叮噹的聲響,她知道那個裴夫人又來探視她了。
簷下的燈籠在窗紗上輕搖,像是瀲灩不定的水波,緩慢地拍打在裴夫人身上。裴夫人的身形單薄,那麼美的錦繡襦裙,穿在她身上空蕩蕩的,隱隱露出楚楚可憐的曲線。而她的年紀,已是花信。
阿梨忽然想起了芷媚。
身陷深宮的芷媚,如今可好?
裴夫人神情嫻靜,頭上溜溜地盤著疊雲的雙髻,別緻晶瑩的珍珠耳墜剪出耀目的光,卻分毫不動。她距離阿梨二三丈遠止步,照例開口問道:“今日如何?”
阿梨站起身,照例回答:“奴婢很好。”
裴夫人尖削的下顎微微動了動,算是點頭,轉身就有離開的意思。兩名貼身侍女執燈趨前,投給阿梨鄙夷的目光,擁著裴夫人揚長而去。
這樣的目光,阿梨並不在意。她不再看裴夫人的背影,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盡情享受這份難得的自在。
大欹國幾乎人人皆知,裴元皓的正室是當今皇帝的大公主。為籠絡功臣**人心,皇帝欽賜婚姻是常有的事。至於裴元皓生活淫靡荒誕,不是誰能管制的,連皇帝也不能。
回想裴元皓痛苦倒地的情形,阿梨有點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