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孤鴻輕輕撫住她的肩頭,只見她緩緩拾起頭來,仰面道:“孤鴻,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人們的相會,總比別離短暫。”
林梢漏下的朦朧月色,映著她淚水晶瑩的秋波,楊孤鴻暗問自己:“為什麼相會總比別離短暫……為什麼相會總比別離短暫……”
他細細咀嚼著這兩句話的滋味,只覺悲從中來,不可斷絕。
洪凌波伸手一拭眼瞼,強顏一笑,輕輕道:“明日此刻,我們若是還能到這裡來,我一定在白雞上少放一些醬油、鹽,免得你說我和他們結了親家。”
楊孤鴻垂首不語。
洪凌波又道:“方才你在我身後劈我一掌,我真的以為是玉郎陳二,哪知你看來老老實實,其實卻未見得有多老實哩!”
楊孤鴻仍是垂首不語。
洪凌波道:“最可笑的是玉郎陳二那副自我陶醉的樣子,我心裡只要一想起來,就忍不住要笑。”
掩口笑了兩聲,笑聲中卻全無笑意。
楊孤鴻依然垂首不語。
洪凌波出神地向他望了半晌,突地幽幽一嘆,緩緩說道:“你難道不能高高興興地和我說話麼,你難道不能將心裡的煩惱全部拋開?你難道……”
語聲一陣便咽,忍不住又流下淚來。
西門父女滿山而行,只覺月亮越升越高,山風越來越寒,西門堅心中越焦躁,皺眉道:“阿柔,小金山中此刻怎地全無動靜,這倒怪了!”
語聲微頓,又道:“你我最好分做兩路,倘若我不到孤鴻,等月亮升到山巔,我們便到這裡來,若是遇著了他,也將他帶到這裡。”
阿柔沉吟道:“人孤勢單,著是遇著敵人…”
西門堅環眉軒處,介面道:“你當你爹爹真的老得不中用了麼?”
阿柔肅然一垂首,再也不敢言語。
西門堅道:“你認清了這裡的地形,就快些往西鴻等,知道了麼?”
當先向東面掠去。
阿柔暗中嘆息一聲,四顧一眼,緩步西行,走了幾步,又不放心,回首而望,但爹爹卻已不知走到哪裡去了。
空山寂寞,風吹林木,突地一陣人聲,隨風自山彎後傳出。
阿柔心頭微微一凜,倏然四顧一眼,只見一株千年古樹,凌空橫曳,枝幹蒼虯,木葉沉鬱,拙壯的樹幹間,卻有幾處空洞。
她一眼瞥過,便不再遲疑,唆地一個箭步,掠上樹幹,伏身向一個樹窟中鑽了進去,又輕快地拉下枝葉,作為掩飾,西門堅武功自不弱,但行事得謹慎仔細,遇事的決斷機智,卻是他之能以成名的主要因素。
剎那之間,他已隱身停當,而此刻山彎後亦已走出了兩個容貌頹敗、神氣沮喪的黃衫少年來,其中一人,神情尤見落寞,目光低垂,不住長嘆,另一人搭住他的肩頭,緩緩道:“你難受什麼?事情既已做出,難受也沒有用了,好在我相信以李莫愁的為人,既然說出事成後便定為我們解開|穴道,想必不會食言背信,再等半晌,我們到那古廟中去……”
另一人突地長嘆一聲,抬起頭來,介面道:“她縱為我們解開|穴道,只怕我們也活不長了。”
又自垂首接道:“弒師之罪,是為天下難容,日後只怕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會來……唉,達人,你說是麼?”
李證“嗤”的一聲冷笑,道:“錯了!”
鍾世平嘆道:“萬萬不會錯的,弒師之罪……唉,萬萬不會錯的。”
李證冷冷道:“西施與夫差,是否殺夫,殺夫是否亦是大罪?但天下人不說西施淫惡,反道其人之貞善,這是為的什麼,你可知道?”
鍾世平呆了一呆,道:“但……”
李證隨身在那古樹下的一塊平石上坐了下來,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