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無色張闔嘴,急輕的眼珠子似要凸出來般瞪大,他想辯解時,但卻發現如何措詞,都在那一雙犀利得能夠看透一切的黑眸下,無所遁形。
“那——那便是你們能夠隨便滅掉一個國家,殺了那麼多無辜的、千千萬萬的人的理由嗎?!”他最終卻還是忍不住,淒厲地咬牙,冷笑連連道。
靳長恭一把抓住他的衣襟處,迫使他的臉抬起來,逼他直視她那映透一切清冽卻又似黑洞般幽深的瞳仁。
“看清楚了!雪、無、色。”
她揮手遙遙一指,她指著那一片無垠青暗的天空,然後緩緩地再指下那泥濘不堪的地面。
“這個世界!這個世道!不是隻有黑與白,連天都地都隨時變幻著型態,你生處在這一片弱肉強食的地界,這一次是你麗國棋差一著,所以最終是你麗國被滅國了,轉念一想,倘若當初是我靳國被你麗國聯同別的國家反叛成功,那被滅掉的就是寡人的靳國,便是寡人國內那千千萬萬你所謂的無辜者,以人度已,難道這就是你口中想要申訴的理由?”
那比震天的雷聲還要更加響徹震耳發聵的厲喝聲,令雪無色腦袋一陣陣的空白,四肢竟麻木不仁。
“我、我……我不知道……”他就像一張白色的紙片在風中搖曳,他想著她的話,想著他父王母后的屍體,想著那一句弱肉強食,他驀地抱著腦袋就像受驚的斑鹿蹲了下來,先是激烈地顫在抖,然後便是低低地啜泣聲。
“那是我的親人啊,我的母妃,我的兄弟姐妹啊……”
“我……寧肯委屈自己去侍奉一個男人,去做那最低賤,我曾經最不屑的事情,也想要讓他們可以好好地活得下去的子民啊……”
“如今……我都將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我只是想要替他們報仇,難道我錯了嗎?真的……錯了嗎?!”
說到最後,他竟泣不成語,坐在地上就像一個委屈的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靳長恭滑身慢慢矮蹲下來,於他面對面,聽著那一聲聲心底最嘶心裂肺的吶喊聲,她伸臂將他顫抖似風中殘葉的身軀擁進懷中。
“你沒有錯,錯的只是現實,還有那存在於人們心中促成這一切罪孽事件的貪慾。”
她唯有如此安慰著。
“嗚嗚……啊啊,陛下,嗚嗚……”他就像受傷幼獸尋求慰藉,他張臂跪抱著她,將頭挨在她的肩膀上,似要用盡全身力氣一樣,嘶聲啞音地哭喊著。
天越來越陰霾,尤如馬車上的某些人的眼睛。
在雪無色漸漸平靜之後,靳長恭才道。
“寡人不能帶著你回靳國,你懂嗎?”
雪無色抿緊唇瓣,卻更加用力地抱緊她,一聲不吭。
“現在的你,已經不適合跟在寡人的身邊了。”
他身體徒然一僵。
“你自小便是生活在麗國的皇宮中,後來被送來靳國亦一直待在靳宮中,或許,接下來的時候,你可以趁此機會好好地看一看這片你不曾真正看透過的大陸,順便好好地充實一下自我,我想——你最終會找到你想要的答案的。”
靳長恭鬆開了他,準備起身,他卻失措慌張地想伸手抓住她的離開。
“不,不要走!”
就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雪無色不住地搖頭。
靳長恭卻很堅決地拂袖掙開他的手,搖身一轉,便踏著規律而沉穩的步伐朝著馬車上走去。
“陛下,你還記不記得您曾經答應過我,如果我幫你救了秦舞陽,便應充我一個條件?”
他趴在地上,看著那絕情的背影,面目淚跡斑斑,悽聲大叫。
靳長恭腳步一頓,卻沒有轉過身,僅仰首淡淡道:“寡人記得,可——若是你此刻要寡人兌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