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回家時,遠遠看見瘦小的秋秋依然坐著小板凳望著遠處,眼神木訥;木已成舟,楊柳對這孩子也多了一分心疼。
這時候,林博從屋裡蹬蹬瞪跑出來,小手捏了兩顆奶糖,把其中一顆遞給秋秋。
秋秋依然目視前方,沒有理他。
小林博根本不在意姐姐的冷淡,笨拙地剝了糖紙,捏著白乎乎的奶糖往秋秋的嘴裡塞,眼睛緊緊盯著,自己的嘴張成了圓形。
“啊!姐姐,吃糖,很甜很甜。”
小傢伙執著地往姐姐嘴裡塞糖,不知是糖的甜味還是小林博的軟軟糯糯的聲音,終於喚醒了秋秋的神志,秋秋伸出舌尖添了一下,眼珠子動了動,然後張開嘴咬住了糖。
小林博覺得自己幹了一件大事,高興地不得了,一屁股坐在旁邊矮凳上,剝了剩下的糖吃了起來。
口水順著嘴角往下滴,他轉頭問秋秋:“姐姐,甜不甜?”
秋秋回頭看著林博,點點頭。
林博笑得眼睛眯了起來:“媽媽買了好多,吃完了我們去拿。”
楊柳站在原地看著兩個孩子的互動,心裡的怨氣突然就消散了。
“楊柳,你是不是埋怨爸爸做這樣的決定?”
不知何時站在身邊的楊爸突然開了口,嚇了楊柳一跳,她抿了抿唇沒有答話。
“唉!”老爸突然重重嘆了口氣:“有一件事,壓在我心裡幾十年了。”
老爸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沉重,楊柳心裡一咯噔,有什麼事是她不知道的?
“我這麼多年照顧張家,是因為我欠了張哥一條命。”楊爸的眼裡有著深深的痛苦,把楊柳給嚇到了。
“爸,你說什麼呢?”楊柳驚愕地瞪圓了眼睛。
“當年,那顆炮彈本來該打中我的,是你張叔趴在我身上救了我一命,我腿受了傷,可他......”
這事從沒有聽老爸說起過,楊柳有些分不清真假,難道是為了安撫自己而故意說的?
“爸,怎麼從沒有聽你提過?”楊柳問得有些艱難。
“我在醫院醒來後已經過了一個月,你祖母哭得眼睛都腫了,她說起張家孤兒寡母的難處。我怕了,我不敢說張哥是為了我死的,我怕張家人找我要人,問為什麼他們家的男人死了,而我還活著?”
久遠的記憶,但卻無時無刻不在折磨這個高大的漢子,他只能把張家揹負起來。
楊柳頭嗡嗡嗡作響,她記得小時候,她和弟弟一起去山裡撿了板栗,兩人辛辛苦苦搬回來,剝殼曬乾磨粉,還沒有吃就被三丫娘借走了。
這樣的事不勝列舉,說是借但從不還。
父親對張家人比對她們姐弟倆好,所以,她從不喜歡張家人。
前世,她到死都不知道這些事,也想不起張家人後面的結局,包括張三丫和秋秋。
楊柳看向父親,溫言細語地勸慰:“爸,都過去了,以後我會好好養秋秋,把她當我親生女兒,你也不要自責了。”
廚房,楊柳燒火,見楊媽拿了一個雞蛋嗑進碗裡,加了鹽攪拌,又放了一小勺豬油上屜蒸。
“媽,你早知道爸的心事了?”
楊媽開始切菜,輕輕笑了笑:“幾十年夫妻,根本不用說我也知道他想什麼?”
夫妻一輩子就一定很瞭解對方嗎?
腦海中閃過林志宇說起那些書法家時眼裡的光,她發現自己上輩子根本沒有了解過林志宇。
她甚至不瞭解爸媽。
“媽,你是不是也有什麼秘密啊?”
“瞎說,我能有什麼秘密?”楊媽瞪了眼女兒,但楊柳發現老媽眼神有點飄忽,看來老媽心裡也有不想對人說的話和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