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亦知道,那次姨母說“若是允禎開口她必樂見其成”其實只是順口頂住允祺,她既知道允祺對我存了那樣的心思,必然不會讓允禎再與我有絲毫牽扯,否則允祺惱羞成怒,焉知不會對允禎不利。想起允祺,我心中又是一陣波折不定。他如今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世?他那次對姨母所說的那兩句詩究竟是暗指了什麼?還有爹爹,若他知道當今皇帝正是他的親生子,他會怎麼想,怎麼做?
姨母望著我怔然出神,驀地伸手執住我手,輕聲相詢:“留在為娘身邊,好麼?”
我心頭一動,聞聽為娘二字,一時黯然,但仍是堅定地搖頭。姨母嘆道:“若他果真以為你已離世,不來尋你……”
“那麼我便去尋他。”我靜靜開口。若我在乍離漠國之時心中仍有悲傷與怨懟,此刻我已能清楚地面對自己的心意。不管他做了什麼,那些傷害我的,刺痛我的,我不能為著那些就完全罔顧了他的真心,而我最最不願罔顧的,更是我自己的真心。
拓跋朔,我想你。在離著你那樣遙遠的南國家鄉,我發現我一天比一天地想念著你,我不能欺騙自己。我……想要回到你的身邊,你和惇兒的身邊,沒有你寬厚的肩膀,沒有惇兒溫軟的小手,我的心都是空的,再多的溫暖也無法將它填滿,只能任它空落落地疼著。
“我聽允祺說,那個拓跋朔與你完婚不過半年,就已另娶了他國的公主。”姨母突然道,望著我的眼神中充滿了疑問與考究。“這樣子的他,你仍是無法忘懷?”
空著的手心,連掌紋都是寂寥的。“宓兒離開漠國的時候,與他之間正有著誤會難明。所以不管如何我都要回去漠國。就算他果真變心,就算他果真已當我離世,就算我與他註定此生無緣,我也要回去。”我淡然一笑,“就算註定是要分開,也絕不能是在彼此誤會怨懟的情況之下。這對我對他,都不公平。”
姨母沉默了,我站起身緩緩望向窗外。我的左手輕按在心口,清楚地感受到那一聲聲沉穩的心跳,而拓跋朔的面容亦慢慢浮現,不經意地,已在心頭轉了幾轉。
你是我的全部,我的……天下。若要失去,何妨失地再徹底些?這一次我將全部的真心予你,拓跋朔,我如今已是一個傾盡所有的賭徒,全部的籌碼只為證明我不曾錯待你,不曾錯待自己。
我賭你的心。
作者有話要說:……我只是一天沒更而已,就遭到如此催文……~~~~(》_
第三十八章 凌波不過橫塘路(上)
一大清早,內務府的統領公公帶著司宮儀便來到我暫居的宜棠苑傳允祺旨意。我正焚香淨身,妝晨忽然抱了一件很是繁複華麗的衣裳繞了進來,恭謹地放在一邊。我不由微微蹙眉,“這衣裳?”
妝晨笑道:“是內務府送來的,讓小姐一會穿了出去聽旨,怕是有封賞呢。”
我沉吟不語,不知允祺究竟想做什麼。水溫漸漸涼了,我跨出浴桶,一旁繡夜忙取來棉巾為我拭乾身體後穿上褻衣。妝晨隨即將那衣裳抖展開來,我只睨了一眼,面色已然大變。
明紅色蹙金絲重繡九鳳牡丹雲錦裙,腰間金章綬帶,下襬細密密地繡著金絲鸞紋——這分明是我大楚朝封后典禮所用的吉服!
我推開妝晨的手,示意繡夜取了我平日慣穿的衣裳來。雲水碧的一件襦裙,淺碧色的密繡湘妃竹雲錦上衣,月牙白繁繡海紋下裙,腰間繫了根深翡色的青綺綾。又喚妝晨:“墮馬髻。”
妝晨面色微變,扶了我在妝臺前坐下,一手抽出綰髮的玉簪,一手執起我順勢而下的青絲在手中輾轉挽著,嘆道:“小姐何必故意與皇上作對。”
“終不然我當歡天喜地地換上這身吉服去接受封賞?”我身形未動,只微微挑眉睨了她一眼,“妝晨,你究竟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