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王夫人倒臺的內…情早在下人裡傳遍了,卻沒人敢傳進小主子們耳裡;再則迎春怯懦、惜春淡漠、黛玉孤高、寶玉天真,自然不會派人去打聽,故而事情真相目前只有慣愛鑽營人脈甚廣的探春知道。就算知道,聰明如她也不會隨便與人提及。
寶玉正坐在窗邊痴望天上彎月,語氣夢幻,“襲人你知道嗎?今天我看見環弟跟晉親王了。他兩好出眾的人才,站在金燦燦的日光裡彷彿把春天所有的靈秀美麗都奪走,轉而披掛在自己身上!環弟救了晉親王,想必老祖宗不會把他趕出家門了吧?他那樣見義勇為一個人,怎會是殺人兇手呢!你說是不是?”
因元春在太子府倒了二遍手,入晉王府的過程很有些不光彩,故而並沒有大操大辦,寶玉也是第一次與這位傳說中的姐夫見面。
襲人心裡萬般苦澀,一邊為主子的天真感到憂心,一邊又為環哥兒的狠辣感到恐懼,只覺得前路一片黑暗荊棘,偏還不能表現出來,只得強笑著點頭。
說話間,薛姨媽匆匆進來,拉住寶玉上下左右的打量,憐惜道,“寶玉,你可好?你且放心,就算你母親被關起來了,也有姨媽、鳳姐兒和老太太護著你!必不叫你吃虧!”
襲人本想阻止,可薛姨媽那性子實在太風風火火,一張口,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倒了個乾淨。她懊惱的直跺腳。
“姨媽,你說得什麼話?什麼叫母親被關起來了?”寶玉大感不安。
“你,你竟不知道嗎?”薛姨媽這才發現不妥,結結巴巴問道。
薛寶釵暗自皺眉。家裡發生這樣的大事,母親都垮了,竟還不叫寶玉知道,把他保護的這樣天真純善,若沒有庶子爭產還好,偏來了個心機手段靠山皆分外了得的賈環,他日後哪還有活路可走?
想到這裡,寶釵又想起了前一陣王夫人提及的金玉良緣,心中忽覺十分牴觸。
就在這當口兒,門外有人通稟說鴛鴦姑娘來了。
襲人冷汗刷刷直冒,連忙低聲哀求,“薛姨太太,老太太已發了話,若這事叫寶二爺知道,滿院子的奴才都拉出去拔了舌頭,您行行好,在鴛鴦面前好歹裝一裝。二爺,咱們的命都捏在你手裡了,你快笑!快快笑一個!”
薛姨媽知道自己闖了禍,連聲答應。寶玉雖有了些不祥的預感,卻也不忍牽連身邊的丫頭,好歹扯出一抹笑。幾人圍坐在炕上,裝作玩花牌的樣子。
“喲,正玩著呢?”鴛鴦眼珠子轉了轉,也不點破,自顧朝寶玉伸手,“寶二爺,你的通靈寶玉拿出來,老太太叫我給你重新換個掛件。”
“好端端的,怎想著換掛件?原先那個不好嗎?”寶玉摘下脖子上金燦燦的掛件,強笑道。
“這個好雖好,但用料太沉重了,洗漱安寢的時候都要摘下來放在一旁,丫頭們又粗心,弄丟了好幾次,還是這個更好。”鴛鴦說著從懷裡拿出一條五彩絲絛編織的絡子,將通靈寶玉卸下,裝進鏤空的暗格中,重又戴回寶玉脖頸,笑著提醒,“寶二爺快收好了,通靈寶玉委實貴重,千萬莫叫旁人看了去,也莫弄丟了。絡子柔軟不膈人,無論洗漱還是睡覺都無需摘下,可比那金掛件好多了!”
寶玉心不在焉的點頭。
鴛鴦也不多待,拉住襲人笑道,“晚上路不好走,讓這丫頭送我一送。”
兩人相攜離開,薛姨媽心裡七上八下慌亂的很,衝薛寶釵孥孥嘴,示意她安撫寶玉,自己輕手輕腳跟上。
兩人到了院門旁的一處假山,鴛鴦輕聲開口,“襲人,寶二爺的通靈寶玉千萬叫他藏在衣襟裡,不要讓外人看見,更不許提他‘銜玉而生仙人降世,日後有大作為大氣運’的話。若是外人主動提及,你就說那通靈寶玉早就弄丟了,聽見了嗎?”
“為,為什麼?”襲人喉頭髮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