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寄“勸慰”道:“一定是你平時管得太嚴了,所以她巴不得你走。”
沈沅瞥瞥四下無人注意,伸手在楊寄胳膊上擰了一圈,惡狠狠道:“我看她還巴不得你走呢!走了呢,每次回來都能給她帶一堆東西——敢情你現在也是兵匪一家,都靠搶的?”
楊寄揉揉胳膊,涎著臉說:“敵人的東西,我不搶,人家也要搶,所以不搶白不搶。軍餉雖然有,只夠溫飽而已,要讓我手下那幫兔崽子肯出力打仗,自然要有特別的好處給人家。默許他搶敵人的東西,對我們又沒有損失。兔崽子們也很孝敬我噠,啥最好的都給我留著呢!我呢,自然要把最好的留給你和阿盼才是。哦喲,你剛剛下手真重!平時打阿盼屁股也下手這麼重麼?她那小屁股,水豆腐似的嫩,我都捨不得拂一手指,看都給你打壞掉了。”
“就打!就打!”沈沅看他演得好逼真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還不是跟你這個不長進的阿父瞎學!上回居然跟我顯擺,說搖樗蒲一下就搖了個‘雉’,和阿父一樣厲害,氣得我!”
楊寄臉一呆:“啊,就是前兩天府里人說,你舉著雞毛撣子追了阿盼三間院落那次?還好我閨女機靈逃得快,不然可就慘了。”
兩人說說笑笑,倒也把離愁別緒拋別了,似是婚後這些年,終於有了一次美好的二人世界,可以舒舒坦坦出外遊玩了一般。
出了姑臧地界,坐在輜車裡的沈沅被眼前壯闊的風景驚呆了,一直在江南秣陵的精緻秀麗里長大的沈沅,再想不到原來還有這麼廣闊的大地,這麼高遠的天宇;原來世界上除了碧綠的山川草原,還有亂石嶙峋的戈壁,還有寸草不生的沙漠,還有那麼多人,在這樣多樣的世界裡,用各自的方式生活著。
他們沿著戈壁一路行軍,終於找到了一處避風的山谷。軍帳仿照著北方民族的帳篷包搭建,竹子為骨,裡面是羊毛氈,最外是油布,遮風擋雨。坐了一天馬車的沈沅覺得渾身的骨頭都快散架了,爬到榻上就睡著了。
第二日醒來,還是大早,楊寄卻不見了。沈沅匆忙爬起來,揭開軍帳門簾的一角,嗬,駐紮的軍營裡炊煙裊裊,正在埋鍋造飯呢。沈沅洗漱齊整,戴上冪籬,出去四處瞧瞧。楊寄正在帶著出巡計程車兵操練。
陰山之南,縱是春季也覺得到處寒颼颼的,這幫漢子們,卻個個脫成赤膊,舉石鎖、簸大旗,彎弓搭箭、騎馬列陣……感覺他們的頭頂和身子上都在向上蒸騰著熱氣。沈沅不好意思直視,退回去又覺得無聊,四下一瞥,覺得他們所紮營的沙河邊有幾處地方生長著蓬蓬的野花碧草,煞是可愛,便慢慢地散步到那裡去了。
這一片地方以鋪滿沙礫的戈壁為主。天氣不好時望上去,滿目都是或灰黃或赭紅的一片。但草木仍能夠頑強地生長起來,雖則不似中原的大片柔嫩翠色,但薄薄附在沙礫石塊之上的蒼鬱深沉,仍叫人感念心動。
突然,她見渾黃的沙礫間有什麼動了動,仔細一看,那露出在蘆蒲間的,是一隻毛茸茸的野兔。小傢伙警覺地四處嗅著,啃兩口嫩蘆草,抖一抖耳朵。沈沅覺得好生可愛,悄悄上前兩步想細細看。那小東西卻驀然驚覺,後腿一蹬,便跳開了,灰黃色的皮毛瞬間與沙礫化作一片。
沈沅覺得不甘,上前幾步,仔細在草叢間尋找,只等到了一條清溪邊,才有發覺了野兔的身影。那兔子見到碧清的溪水,快活得忘記了周遭的危險,探頭在溪裡喝水。沈沅倒也不欲打擾,蹲在溪水對岸,打量這可愛的小東西。
電光火石間,什麼東西竄了出來,亦是灰黃色的皮毛,兩隻眼睛卻黯黑而危險。
沈沅驚得渾身的血液都凝住了一般,這東西半人高,皮毛油量,肌骨矯健,口裡叼著那隻兔子,牙齒深深陷進兔子柔軟的肚腹中,兔子痙攣了幾下,鮮血滴滴答答地垂掛成一絲一絲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