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確實見這轎伕故意傾側身體,存心傷害轎中之人。”
那個血肉模糊的一團激烈地騷動起來,嘴裡“嗚嗚”有聲。楊寄看到他被血汙染得看不出膚色的面孔,唯有一雙眼睛黑是黑、白是白,卻因驚懼、憤怒和冤屈瞪得血絲頻現,最後嘶嚎著:“冤枉!”
中常侍冷冷對那人道:“冤枉你什麼!現在證人來了,如今你還有什麼話好說?!到底是誰指使你害太后侄女趙氏?”他心裡大概也有本賬,親自上前逼問道:“是太保麼?”
太保亦即中書令桓執中。楊寄眼皮子一跳。
那人茫然,已不知說什麼才好,本能地搖頭還欲辯解,那燒紅的烙鐵又一次給他的皮肉帶來酷烈的灼傷,烙鐵離開時,一層皮跟著掉落下來,鮮紅而跳動著的肉,於焦臭之中帶著熟肉的味道。極致的疼痛讓那人委頓欲死了好久,他已經沒有氣力再叫喚,呼吸濁重而緩慢,看得見胸膈的抽搐,大約已經快死了吧。
楊寄心如擂鼓,但腦子也在飛快地轉:這裡頭沒啥是非,就是栽贓;這個人就是倒黴催的死定了;自己這頭無論如何要把水攪渾。中常侍是太后心腹,希望栽害的是桓氏;皇甫道知一直與庾氏不睦,他也從沈嶺以前的分析中發現了。現在,他可以選。
但是,楊寄抬頭道:“請問,這人是吃了雄心豹子膽啊,敢在千秋門撒野?其他地方他可敢啊?”
中常侍疑惑地抬頭望了望楊寄,猶疑著說:“怎麼,他,與皇叔有關?”
楊寄精光四射的眸子微微抬了一下,看準了這宦官半信半疑的神色,垂首笑道:“卑職不過是門口執戟的侍衛,皇叔的事情,哪得聽聞?中常侍當我胡說好了。”
皇甫道知,楊寄暗戳戳想,你一向把我在手掌裡隨意捏扁搓圓,今日,我也拿你當樗蒲的骰子,好好搖上一搖。
他正在得意,突然聽見那中常侍用力一拍桌子:“大膽侍衛!這裡只請你來作證,可容得你胡說八道?!”
楊寄吃了一嚇,抬頭仔細一打量,卻覺這人色厲內荏,他慣有賭棍喜好察人的習慣,咬咬牙,賭性又上來了,冷冷一笑:“中常侍可要也打著問?”他瞥一瞥那插在火盆裡的烙鐵,生怕真個把自己斷送在這玩意兒上了,又趕著說:“想我楊寄,江陵城外一人戰六千,命大,沙場上沒有馬革裹屍,不料如今倒為一句真話,要死在這小黑屋子裡了。這事要傳出去,一定可以寫一部‘傳奇’了,中常侍大約也能留名了。”
果然,中常侍撮牙花子想了想,外強中乾地冷笑道:“你不必與我耍嘴皮子。你敢說,我自然要請皇叔建德王來問清楚的。這會兒不方便你回去,就勞煩楊侍衛在宮禁之中暫歇兩日吧。”他看了看那個倒黴的轎伕,厭惡地說:“好好給他治,萬一還是嘴硬,還得勞煩他熬兩日新刑罰。”轉身就走。而另兩個人,又來押楊寄。
得,又是一場把自己當賭注的大賭局。到了這份兒上,楊寄也不怕了,昂然對中常侍的背影道:“卑職有擇席的毛病,請中常侍賞用厚實些的棉被,否則,卑職外感風寒,就沒法為太后與中常侍效命了。”
中常侍回首緩聲問道:“你,要為太后效命?”
這麼句尋常的謙辭套話,這人也如此在意。楊寄心不由一跳,他突然想起自己的狐朋狗友曾川談到太后時擠眉弄眼的神情,還有那個雖未見面,聞名便覺得噁心的衛又安,猛地一陣惡寒。
這大概是一座廢棄的宮殿,位於皇宮的東頭,日頭偏西的時候,這裡就會格外的黯淡。楊寄和那個倒黴的轎伕,自然不可能在正殿或兩廂的偏殿入住,都是押到一邊的耳房之中。
楊寄倒還在自在,來人真給他送了一床厚被褥,還有個提盒,裡頭一壺茶水,一碗飯,一碗鹽菜。而另一個,已經完全無法動彈,便也沒有分隔開,拖到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