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寄微笑道:“衛公子,咱倒又見面了。”
衛又安見他和氣,越發做張做智,冷笑道:“聽說加拜了中領軍,果然得重用啊。楊領軍別來無恙?”
楊寄目光環掃四周,衛又安以為他暗示自己,周圍人俱不可信,說話倒也注意了一點,捻捻繡著茱萸紋的袖子自憐地說:“桓公檄文,天下皆知,其冤屈動天感地。而朝中權臣建德王,背兄盜嫂,構陷大臣,已是人神共憤之惡行!……陛下知道桓公冤屈,也知道桓公護駕護國的心意,特命臣帶詔書,請楊公奉詔吧。”又拿出一條明黃色的褲帶。
他滔滔不絕說了半天,文白參雜,楊寄勉強聽懂了大半,雖說都是些廢話,但“背兄盜嫂”一詞,也把一個新的屎盆子扣皇甫道知頭上了。楊寄心裡暗爽,但對衛又安,還是冷冷的態度:“檄文我們自然都看過了。不過,我聽說的是桓越逼殺陛下,建鄴已立了新陛下。我這裡該奉誰的詔?”
衛又安漂亮的桃花眼一瞪:“什麼?!皇甫道知也未免太不要臉了!”
“慢來慢來!”楊寄擺擺手止住了他,故意在他面前四下裡看了看,眨了眨眼睛,“指著和尚不罵賊禿,你再信口胡說,就有人要割你的舌頭了。”
衛又安瞥瞥楊寄,看他是一副擠眉弄眼的表情,似乎多有無奈。這美男子雖說大多數時候在趙太后的床榻上混,但也有少部分時候在朝堂裡混,還不算全然懵懂,他揣測此刻楊寄必是隻掛空銜,做不了大主,心裡也有些瞧不上。衛又安撫了撫自己的臉,笑道:“說真話這麼難麼?”
衛又安一個又一個的媚眼拋過來,楊寄心裡有數,他想和自己暗暗地說些私話,所以,偏生要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桓越這些話,我一個粗人,也整不明白。反正現在朝廷派我到歷陽鎮守,我們從軍的,只能聽命。桓越想要歷陽,只能踩在我楊寄屍首上才有門兒了。”
他最後溫語道:“兩國交兵,不斬來使。衛公子不必擔心,送到廂房歇息吧。”
衛又安也知道此時不是時候,哼了一聲道:“好吧,希望楊公是個明白人。”
楊寄打量了一下週圍人的臉色,心中大致有數了。他轉頭對王謐說:“王參領,你這裡事情雖細,卻也是少不得的要務。我看你都忙瘦了一圈,給你派個主簿搭搭手,日常寫個條子,算個賬目,都是槓槓的。你有事,只管派下去讓他做就是。”
王謐就著他的眼色看到外頭,果然一群中領軍的親兵間夾著一個布衣書生,白麵烏髮,眉清目秀,瘦怯怯的身子也裹著寬大的衣服,但是和剛剛那個妖嬈的衛又安全然兩副形象。他在秣陵出生、任事,認得這分明是楊寄家的二舅子,沈屠戶的二兒子——沈嶺。
王謐聰明在不多話,點點頭應了下來。對沈嶺道:“明兒我就把歷陽郡的賬簿子給你看。”
安置好了,王謐又請楊寄去檢閱隊伍。楊寄卻大大地打了個哈欠:“坐船過來,頭裡暈暈的。大家要不要先睡個晌午覺,歇足了氣力再來談正經事兒?反正城角有哨樓,桓越若是到了,再迎戰也不遲。”
大家大眼瞪小眼,但是,他是主帥,他說了算,何況這裡的諸人各有私心,只愁沒有機會。
楊寄回屋子裡,隨便拾掇了一下散落一地的東西,又在榻上抹出一塊夠睡覺的空間來。他翹著腳躺下,手裡握著剛剛從行李中拿出來的一個崑山搖杯,緩緩搖著裡頭的樗蒲骰子。五塊木頭子兒發出有節律的“嗒嗒”聲,楊寄一邊諦聽這個熟悉的聲音,一邊反而排除了餘外的干擾,可以靜靜地思考。
突然,門簾一聲響,打斷了他的思路,還嚇了一跳。抬眼看看進來的人,是沈嶺。楊寄笑道:“你嚇我一跳。”
沈嶺見他高高地架著腿,手裡在搖樗蒲,不由皺眉道:“你還真是氣定神閒嘛!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