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樗蒱的時候這人也在。但是這會子叫他,不知有沒有按好心,楊寄反正傷病中,沒好氣地說:“快睡著了,什麼事?”
那人停了一歇,輕聲道:“我叫王謐,和你阿父一樣,是縣裡的功曹,不過平素負責記錄獄中的進出事務。”他每句話的間隔很長,但說出來就不猶豫,隔了片刻又說:“你是條漢子,糟蹋了不值得。我近親在石頭城修理城牆,佈置防務,跟我說過缺民伕,叫秣陵也出些人,公事已經發到縣令那裡,指名要我帶過去。到石頭城服役,雖然也很辛苦,但相對自由些。你可願意去?”
楊寄打量了王謐一下,冷臉問:“你這算是幫我?為什麼呢?”
王謐又是停頓了片刻,笑道:“我說我敬佩你,你大概也不信。這麼想吧,這麼個樗蒱的好手,硬生生糟蹋掉了,誰都覺得可惜吧?”
楊寄笑道:“你這話好實誠!”
王謐聽得出他的嘲諷意味,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就當又打了個賭吧。是賭在這裡繼續熬完三個月的枷號,還是賭跟著我去石頭城修牆?”
這個賭好笑得緊,可是楊寄偏生和一般人不一樣,他仔細盯著王謐,見王謐坦蕩蕩地看著自己,又仔細琢磨著王謐的話,最後道:“好!我跟你走。”
王謐彎起唇角笑了:“好樣的,像條賭棍。既然定了,這幾天你也不用枷號了,我做公事出去,就說讓你在牢裡養好傷,才能跟著我去做苦役。你放心。”
放不放心,賭棍也不知道。楊寄察其人、算計其言語,但最後也只能歸為又打了一場豪賭。
王謐退了出去,他不會說,他骨子裡也是個不安分的傢伙,他也等於打了一場豪賭:救這樣一個人,押這樣一個寶。
偏生他還押對了。
☆、第14章 石頭城
十天後,功曹王謐在秣陵縣徵到一批民伕,浩浩蕩蕩開往臨近的石頭城。
這石頭城,其實也是建鄴的一部分,它修建於建鄴清涼山西麓,紅褐色的石崖聳立,依著山形,修築著城牆,亦是逶迤雄峙,長達七八里;北面便是長江,南抵秦淮河口,成掎角之勢,環圍建鄴城。
楊寄從進入鐘山地帶起就驚訝得合不攏嘴,及至見到開闊的長江江面,以及高大綿延的城牆,那嘴才合上,對身邊的王謐說道:“老天,這地方,鬼斧神工啊!”
王謐笑道:“怎麼鬼斧神工呢?”
楊寄指了指山,又指了指水:“要過這條大江,首先就不容易,石頭城上游一扼,水勢高低全在手心裡了;好容易過了江,這峭壁上的高聳城牆,是猴子才翻得過去的吧?”
王謐越發笑得歡暢:“咦,你打過仗麼?”
楊寄老老實實說:“沒有。家裡大妻兄倒是入過伍,現在已經是參軍了。”
王謐點點頭:“你看得不錯,這個地方,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從前朝起,就很少有人攻破。倒是本朝……”
楊寄笑著接話道:“建德王。”
王謐又點頭:“那你說說看,建德王又如何能破石頭城呢?”
楊寄想了想說:“聽說是建鄴裡的一個皇叔,開了城門迎接建德王他們進的城。否則,只怕也沒這麼容易吧?”
“極是。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王謐騎在馬上,手搭涼棚看了看遠處,卻也沒有再和楊寄多言,衝著長長的民伕隊伍道:“前面磚牆破損的地方,便是我們駐紮的地方了,大家再堅持一下,到地方自然有水喝,有飯吃,今日第一天,還有肉。”
楊寄一肚子牢騷:他們皇甫家兄弟打架,誰是正義,誰是不正義,關他們百姓屁事。倒是這個建德王皇甫道知,看著人模狗樣的,居然搶他媳婦,一定不是好人。不過這話他不會亂說,想著前面有水喝、有飯吃,他的精神便也振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