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必須關閉城門死守著,不知要守幾個月——歷陽以往守城,哪一次不餓死成千上萬的百姓?我能多搶收一點,家裡人活下來的機率也就高一點哇!”
沈沅聽得心頭髮涼,嚥了咽口水,方覺得口腔之內乾澀無比。抬頭處秋空高遠,但是那漠漠的平林,高飛的倦鳥,顯示的是無邊的荒涼。她勉強地露出禮節性的微笑,點頭道:“我知道了。”
婦人倒是關切地看了看她,勸道:“這年景不好,你一個年輕的娘子也須當心才是。歷陽少不得打仗,倒是南邊北邊都比這裡安全,你另謀打算才是。——不像我們,是走不了的。”
我也是走不了的。沈沅在心裡說。
桓越的騎兵沿江而下的訊息,從建鄴到歷陽,很快都知曉了。歷陽城裡,更是一片肅殺:城門口的盤點極其嚴格,城裡也顯得寂寥,集市早就名存實亡,各個店鋪都關著排門,街上偶有兩三個孩子經過,亦是很快被大人拉進家門。沈沅的輜車一路在青石路上行駛,“嘚嘚”的馬蹄聲清脆悅耳,一點停頓都沒有。阿盼“咿咿呀呀”地拉著母親的手去指窗戶外的景觀——大概也就她還不知愁了。
郡牧的衙署很快就到了。僕婦把沈沅扶下車,沈沅看著半焦的門楣,又四下打量了一番,問:“我郎君,以前就住在這裡?”
僕婦道:“是的。這是郡中最大的官署,夫人應該住在這裡。奴進去收拾。”
沈沅並不當自己是大戶人家的夫人,看人家忙碌她就不好意思,跟進去一起幫忙。其實衙署裡有人日常打掃,所以並不髒,沈沅四下裡都轉過了,少不得把楊寄藏糧藏錢的倉庫好好打量了一番,又回到正房,揩抹了四處的灰塵,清洗了坐席和被褥。衙署的僕人一邊在旁邊幫忙,一邊和她打招呼:“夫人見恕!這是楊領軍的正室,這裡,還有後頭楊領軍的書房,門是常年關閉著的,我們沒有命令不許入內。夫人還需要什麼,奴立刻去辦。”
沈沅笑道:“你們今天辛苦了。其他不需要什麼——”她沉吟了片刻,問道:“附近除了建鄴,還有哪裡可以買糧食?”
那僕人愣了一愣,隨即說:“廣陵糧草充足,還有北邊盱眙和彭城,也是備糧極多的。但是這會兒新糧還沒有打下來,只怕價錢很可觀,倒不如等到秋收之後再買。”
沈沅搖搖頭說:“我怕來不及。歷陽哪些人能信得過的,你幫我尋一些,趕緊用牛車到廣陵、盱眙和彭城去拉糧食,多多益善。”
“那錢……”
沈沅笑了笑:“我剛剛看見後面倉庫裡,半是糧食,半就是銅錢。這年頭,留著銅錢又不能吃,還是換糧食實惠。”她恰好一瞥眼,看見正房稍間的小抽斗被滿屋子亂轉的阿盼開啟了,裡頭黃澄澄的,仔細一看,果然是楊寄把金銀藏在裡頭。阿盼欣喜若狂,抓了一把瓜子金往天上一拋,看著滿天黃金往下掉落,興奮地大喊:“下雨!下雨!”
沈沅趕緊抓住她那隻又往抽斗裡伸去的魔爪,搶出掌心裡的一把金葉子,轉頭對那僕人道:“楊領軍篤信你們,我也是。屋子空關,並沒有落鎖,裡頭卻不失毫髮。這裡的金銀也拿出去,一併換糧。”
她收拾了地上散落的金瓜子,看阿盼一臉不捨,偷偷伸手又去撿,在她小手上拍了一下,抬頭又說:“我今天經過城外的農田,稻田裡螃蟹多得成災。但這又是個好東西,趕緊多派些人,帶竹簍子去城外捉螃蟹,大的用罈子封上口養上,一把小米就能活兩三個月;小的到釀造坊裡要酒糟醃上,耐存放,味道也是很好的。既解了稻田裡的急,而且將來萬一有個啥事,也是解饞抵飽的肉食。”
這位夫人真會打算!僕人的眼睛都是一亮,應了一聲立刻下去吩咐了。
沈沅坐在藺草蓆上又盤算了一會兒:庾含章打發她到歷陽,聽口氣是指望著楊寄回救歷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