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怎麼愛露臉,我記不得也正常。
只是我也沒對她做過什麼,她這抖得就有些過了。
我只好安撫道:&ldo;我只出去看一會兒雨。&rdo;
她戰戰兢兢道:&ldo;奴,奴婢給娘娘取傘。&rdo;
我說:&ldo;好。&rdo;
四月初,長安的天氣已不是那麼冷,何況老人們總說春雨生暖。
這個雨夜恰到好處的濕暖。推開窗子,水汽浸潤進來,沾在臉上很是舒適。
白日裡看的時候,窗前海棠開得正好,這會兒被雨打做一團,竟也不減明艷,映著搖曳的燭火,那點粉紅無比誘人。
我記得我的晴雪閣窗前也正有一株海棠,當年在家做女兒時,我最愛它花團錦簇的模樣。和蘇恆定親後,便在嫁妝上繡了無數枝海棠花。
那個亂世裡,蘇恆這等少年英豪,是無數春閨女兒的夢中良人。我自以為嫁了他,必然舉案齊眉,生兒育女,白首偕老,一生便如海棠花般錦繡美好。
誰知終究還是東君薄倖,海棠花落。
我抬手攀折了一枝海棠,抖去雨水,簪在了鬢上。
我在更始二年暮春嫁給了蘇恆。
年號更始,實質上新的卻只是皇帝,天下一如既往的混亂,豪強一如既往的爭戰,民生也一如既往的多艱。然而在嫁給蘇恆之前,這些都與我無關。
我是邯鄲人。外祖父家是前朝皇裔,自昭帝時封趙王,一脈嫡傳到我的外祖父。雖因朝局變動而降爵為邯鄲王,卻依舊掌控著河北之地的局勢。我祖父家是邯鄲郡望沈氏,滿門子弟皆入仕,三代家主都領二千石俸,曾祖父一度官至大司空,也是一等一的名門。我雖生在亂世,卻長於富貴,從小不曾受過委屈與苦楚。
那時蘇恆還只是戾帝手下的將軍,雖是名滿天下的賢能俊才,卻受戾帝猜嫌。他遭人讒害,名義上是來巡守河北,實質上無權無兵,連象徵天子使節的節杖都沒有。但他年少英俊,才華氣度都不俗。雖一時落魄,我的父親卻知他是懷璧其罪,便將我許配給他。
我自跟了他,便卸了珠環脫去錦衣,換上荊釵布裙為他洗手做羹。從此眼中便有了天下與黎民,苦楚與煩憂。
回門之日,他為我描眉,隨手從窗前折了一枝海棠,為我簪在鬢上。那個時候,他說我是上天賜與他的珍寶,他會珍愛一生,不相離棄。
可惜人心善變,世事如戲。
轉眼他成了皇帝,假珍寶便成了真魚目。自得了劉碧君,五年間,他將移情、疏遠、廢棄全對我做了個遍。而我居然也乖乖的從花樣少年凋零成深閨怨婦。現在想來,真是沒出息得緊。
傘很快便取來,我回頭看時,見紅葉緩步走來,身後正跟著那個畏縮的小宮女。
她手裡抱了件絳紅色蜀錦披風,上面放了一柄二十四骨油布傘,走到我身前,也不說什麼,只將傘塞到宮女懷裡,撐開披風,上前給我穿戴,道:&ldo;下著雨,小心別吹了風。&rdo;
她眼圈略有些紅,我也聽了一些碎語,知道夜間她想抱韶兒來看我時,在秋娘那裡受了些搓磨。
她在人前一貫都是妥帖柔善的,並沒有跟秋娘吵起來,只一笑帶過。但無緣無故受了那粗人的氣,只怕回房後沒少偷著哭。
偏偏我又病著,她怕我煩心,便不來告狀。反而還要瞞著。
我心裡都清楚。
抬手捏捏她蒼白的臉蛋兒,問道:&ldo;韶兒睡了嗎?&rdo;
紅葉垂眸道:&ldo;被雷嚇醒一回,已經哄睡下了,如今有秋姑姑陪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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