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梔鬆了一口氣。
從今往後,橋歸橋路歸路,他飛昇,她回家。大道朝天各走一邊,誰也管不了誰。
突然。
“誰?”謝塵寰對著空無一人的黑暗道。
絮兒和雲吞嚇得連忙抱成一團,躲進牆角瑟瑟發抖。
有鬼?可這裡是玉塵大神的宮觀啊!怎麼會有鬼呢?
緊接著,鋪在供桌上的紅布一陣抖動。一隻蒼白的手突然伸了出來。驚得絮兒雲吞連聲尖叫。
那手的小指上,糾結著一團猙獰的傷疤,那人手腳並用,慢慢爬了出來……
是個紫衫少年,衣衫的料子還算華貴,卻髒兮兮的。
最重要的是臉上……戴了一張鬼面。
偃師玉?!
喬梔差點驚撥出聲。
比她更快的是謝塵寰的劍,“唰”一聲,直抵向少年的喉嚨。
頃刻間,那鋪天蓋地,霜雪般的劍意讓喬梔的後頸一涼,忍不住反手一摸,摸到一手的寒霜。
她神色複雜。
白衣少年默不作聲,窗外電光劃過,照亮他的臉,眼睫極黑,額心一點硃砂鮮紅。
喬梔甚至有一瞬錯覺,這個人,是淨世。
氣氛緊繃到了極點。
“殿、殿下。”
紫衣少年惶惶出聲。他音色低而清澈:
“我是時雨啊,”
“殿下您,不認識我了嗎?”
他小心翼翼地說著,觀察著謝塵寰的表情,恍然大悟,慌亂地將面具取下,露出一張年輕昳麗的面龐。
五官輪廓雖然相似,卻比偃師玉生動鮮活得多。
少年連比帶劃地解釋說,他跟家人走散了,因為是中元節,他體質又虛,容易招鬼,所以買了這張修羅鬼面戴上,一是隱藏陽氣,而是想要以假亂真,震懾百鬼……
這倒是上虞的一大風俗不錯。
至於躲在宮觀,則是因為他沒吃晚膳,實在飢餓,索性來偷點貢品,見有人來,才驚慌躲藏起來。
紫衣少年一口一個殿下,親切地很,“殿下您忘記了,當初在承平大街,您救過我的!是您趕走了那些紈絝,將我從那頭惡犬的口中救下來,若是沒有您,我這隻手掌都廢了。”
他把手舉起來,給他們看那駭人的傷疤。
謝塵寰的劍,緩緩收了回去。
但他臉色依舊非常地難看,隱隱蒼白。
他不再看晏時雨的臉,一言不發地轉過身去,到內殿打坐調息。
遠遠望去,他長長的道袍如白花瓣般鋪了一地,鍛般的烏髮垂洩腰背,若一柄筆直待出鞘的利劍。
自打看到那尊神像之後,他整個人,就有點怪怪的。
不過喬梔也不打算多關注,只看向身旁一臉怯意的晏時雨。
想來,這就是謝塵寰跟她提過的那個,晏家小公子了。
身有殘缺、受人欺凌,後來,為謝塵寰擋劍而死。
只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被偃師玉選中併吞吃掉,再借著他的身體,吃了第二個人——謝塵寰的父親。
不過,她有一點想不通,怎麼謝塵寰方才對他的態度如此疏離,剛才還差點,一劍殺了晏時雨。
不是說二人私交甚好嗎?
晏時雨摸著脖子,也是有點後怕。
盯著他面板上的鮮血,喬梔喉嚨裡,突然騰起一股火燒之感。
死死掐住掌心,才控制住那股上去舔舐的衝動。
她這身體的狀態,越來越不正常了。
正想離對方遠點,免得自己獸性大發,手腕,驀地被拽住。
紫衣少年臉上,全無那膽怯懦弱姿態,目光灼灼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