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招呼,像風情萬種的電影明星。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像泠泠清水中有砂礫滾過,帶著一絲絲凜冽堅韌。她走路的姿勢也很好看,細細的高跟涼鞋在地板上發出輕微的噠噠聲,細長的魚尾裙襬隨著身姿左右搖曳。
“嗨!”她也這樣對我說,打招呼的手五指纖纖,白皙細緻。她笑得很有張力,腮邊有兩汪幾不可見的酒窩,盛滿了蜜一般,一下就攫住了我心中蠢蠢欲動的羞澀。我胸中一緊,氣便有些不順。
“嗨。”我回應她。
小黃彷彿很喜歡她,興奮地繞她的腳邊轉了兩個圈,又汪汪叫了兩聲。它的身子很重,沒有很活躍。戲班的演出並不景氣,我不知道如何告訴王玉桂小黃懷孕的事情,只得一拖再拖。
我稍稍蹲下,安撫道:“小黃乖!”
“這是你養的狗嗎?它叫小黃嗎?”她笑著,一面蹲下'身子和小黃打招呼。
“是啊。”我站起身,也不知在想什麼,就告訴她小黃懷孕的事情。說完又覺得有些羞澀,好像把自己的家人介紹給她一樣。
“難怪它的肚子看起來圓滾滾的。”她又叫了它兩聲,只是並沒有撫摸它,不過她的友好已經足夠留給我很好的印象了。因為從來沒有人對這隻流浪狗這麼感興趣過。然後丁建國就催著她去見丁永昌和王玉桂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傳說中班主的次子。據說比丁建業大四歲,今年二十四,卻一眼能夠看出比丁建業成熟穩重。他長得不高,只高出毓敏秀半個頭,穿著一件起了褶的西裝褲。說話倒是溫婉,但總有一種拒人千里之感。
我目送著他們進屋,看著他們消失在門後。她笑著依偎他,他笑著寵溺她。他們看上去那樣的般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那一天,戲班有史以來第一次停演了,我才知道原來她是丁建國的準媳婦兒。
班裡的查某浩浩蕩蕩的去鎮上採買,打算煮一頓豐盛的晚宴接待這個城裡的準兒媳。王玉桂很高興,從下午見過面之後就一直笑眯著眼睛,拉著毓敏秀的手話了一陣家常之後去了廚房幫忙。我整理大廳的活計,將廟門前的空地整理一下,把箱子擺放成一排座位毓敏秀在旁邊玩著戲班的一應道具,看看扇子,耍耍長槍。
在她第三次耍掉長槍仍不放棄之後,我終於鼓起勇氣走到她面前,問道:“你很喜歡長槍嗎?”不知道為什麼,我在她面前總覺得很緊張。我並不是害怕生人的人。
“不知道,就是看起來很親切,好像它天生就是屬於我的。”她一面回答我,本想挽個漂亮的槍花止住,卻不小心脫了手,槍直直朝我飛了過來,險險地從我手邊飛了出去。她緊張地驚叫一聲,衝上來檢視我的手臂,口中直說著對不起。她的手細長細長的,右手中指第一個指節有一個淡淡的繭,握在我手臂上的感覺光滑細膩,和王玉桂的觸感截然不同。
“沒關係。練槍的時候也經常傷著,這點小傷不算什麼。”胳膊不疼,我心裡反而有些說不出的甜蜜,好像因了這點傷,一下子把我們的距離拉近了。
她檢視我的手臂一會兒,見沒流血,才放下心來,感喟道:“沒想到這個東西這麼難控制哦,那你學幾年了?”
“我進班兩年了。”
“我聽阿母說過,說做戲很辛苦,要從小開始練習,拉筋劈腿,還要四處奔波。你這麼大才開始練習,會不會很辛苦?”
“還好,只要喜歡,就算再苦也是值得的,而且學習歌仔戲有很多又好笑又好糗的事情,也算苦中作樂。”不苦是假的,可我卻下意識說了謊。
她顯得很有興趣,問道:“是嗎?說給我聽聽。”
“不過很流氓哦。”
“沒關係,說說看嘛。”妖嬈靚麗的女孩子,竟那麼愛撒嬌。我笑著,既覺得羞澀又有些躍躍欲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