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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零的倒在狂風暴雨中,四濺的水花在地上跳躍著。整個天空好像被一層黑紗籠罩著,昏昏默默杳杳冥冥,透不進一絲亮光。王玉桂沉默地站在人群中,衣上泅來了一塊一塊水漬,在昏黃的燈光下像一塊塊黑色的斑。

那場雨整整下了一個晚上都未停歇。我卸好妝回到門口,躲雨的人看熱鬧的人已經散去,王玉桂蕭索的身影依然等在門前。偶爾驟起的電閃雷鳴閃在她的面前,襯出一片模糊的剪影,在漆黑的夜色裡,像一幅中國潑墨人物畫。她雙臂抱胸倚在門框上,臉微微側仰著,遠眺。

我走上去,站在她旁邊。雨還一直下著,逐漸轉為了淅瀝連綿的小雨,天空露出一抹隱晦的亮色,彷彿太陽正在極力的從厚重的雲層中擠出來。久久,她才斜暱了我一眼,我順著她的目光說道:“他會沒事的。”

話剛說完,雨幕中一個若隱若現的身影越變越大,最後蹭地躍到屋簷底下,狠狠抖落他水流成線的蓑衣,輕聲咒罵一聲喘著粗氣向王玉桂吼道:“電話!宜蘭那邊的醫院打來的!”

那時候電話還沒有現在這麼普及,像梧桐鎮這麼僻塞的小鎮,像我們這種三餐難裹腹的平頭小老百姓,與外界的聯絡基本全靠鎮上便利店裡那臺唯一的電話機,接聽一次兩塊錢。那人便是便利店的人。

王玉桂的身形晃了一下,回頭目光快速的掃了一遍整個廟堂。我猜她是想找傘,可是沒有,她舉起手擋在頭頂上,毫不猶豫地衝進雨中。我猶豫了片刻,追了上去。王玉桂掃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似是責備的厲聲問道:“你跟來做什麼?”

我只是突然想起出走的那天晚上好像也下了一場很大的雨,我一個人沿著那條路走啊走,也不知道走到什麼地方就倒了下去。我醒來的那天,抱著他哭了很長很長時間。我想到他溫柔的眉眼嘴角,像極我的父親。我甚至想到了我的母親,那個我從十四歲開始就沒怎麼思念的女人,也突然粗魯地闖進我的腦海,一下子變得清晰起來。我腦子裡閃過很多很多念頭,或模糊的剪影,好像都是答案,又好像都不是,我只得緊閉著嘴。

王玉桂的腳步只是停頓了一下下,又急速的向前走去。其實,她並不關心這個問題的答案。

那人又低聲咒罵了一句這該死的天氣,從我身邊走了過去。

電話的確是宜蘭打來的,卻不是醫院打來的。我站在王玉桂的旁邊,模糊地聽到電話裡是一個低沉的男音。他說著話,王玉桂靜靜地聽著,連連迭聲應謝,擔憂的表情舒展了一些,只是眉頭仍像她身上的衣服一樣皺巴巴的。她的嘴唇青紫色,露出的脖頸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溼噠噠的衣服粘在身上顯出她的胸罩帶子的形狀。

我別開眼,便利店的老闆坐在旁邊一臉不耐煩地看著我們,泡溼的褲腳挽到膝蓋,露出一截長滿了密密麻麻黑毛的小腿,被雨水潤溼之後軟趴趴地匯成一團粘在腿上,像一隻只軟體蟲。我的胃部突然一陣一陣抽搐,直想要嘔吐出來,好在電話終於打完了。

“發生什麼事了?”我問她。

王玉桂輕籲道:“回去再說。”

她從粘溼的褲兜裡摸出一小疊紙幣,還未展開溼幣,店老闆便搶白了,“下雨路滑,一來一回收你五塊錢。”

王玉桂一愣,默默從中拿出五塊錢,邊遞給店老闆邊道歉,“來得太急,都溼了,對不住了。”

店老闆倒是不在意,捻過那五塊錢掃了掃水放在櫃檯上,轉身進去了。

我和王玉桂回到戲班已是半個小時後。王玉桂換過衣服後召集眾人開會,簡單地說了事情的大致情況,話一停,丁建業便急急問道:“阿爸傷得嚴重嗎?”

“嗯,傷了右腿和頭部,還在觀察之中,具體情況我明天過去看了才知道。幸好有好心人將他送去了醫院,應該不會有性命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