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接話,只是笑。
孃兒倆痛痛笑了一陣,王夫人把黛玉摟在懷中:“玉姐兒莫與你哥哥一般見識。姐妹一處頑,倘或他欺負你了,你只管來告訴我。我讓你舅舅拿他。”黛玉此時倒不好抱怨,只是笑著說:“我在家總是聽母親說起,寶哥哥在姊妹情中極好,斷不是那種欺負姊妹的人。昨兒見了,寶哥哥待我也是極有禮的,只有儘讓我的,舅母不必耽憂。”
王夫人撫摩著黛玉的肩頭,溫和道:“雖如此說,到底這個禍根孽胎,一時呆性上來了,瘋瘋傻傻痴痴顛顛的,只怕委屈你了。”黛玉忙搖頭替寶玉辯了:“寶哥哥並不是那種輕狂人。我們大家在一處玩得甚好。“王夫人自然盼著他們兄妹和睦,倒不是存了什麼雞鳴狗盜的念頭,聽黛玉為寶玉描補,倒是放下心來,笑道:“我的兒,還是你懂禮,儘讓著你哥哥呢。”
倒把黛玉說得幾分羞愧起來,謙讓了幾句,便聽見外頭有人回話:“太太,林姑娘到了。”進了賈母上房,邢夫人、湘霏一干人早就候著了,見她們來,又是一通見禮。桌椅已安設好了,賈母正面榻上坐著,帶著寶玉、黛玉一桌,一刻也不肯讓黛玉離了身邊。用完午飯,賈母留著眾人坐下鬥了幾局牌,照例是要歇午覺的。便問黛玉:“平日家歇不歇午覺?”
因黛玉的乳母每常唸叨:“小孩子家家就是要多睡睡才能多長。”飯後半個時辰,總要逼著黛玉歇息,她素來是歇慣了午覺,因而點點頭答道:“也歇。”賈母便吩咐邢王等人:“你們去罷,我們也要歇晌了。”邢王眾人依言散去。黛玉的乳孃王媽媽便上來問:“不知姑娘歇在何處?”賈母答道:“姐兒還小,自然與我一道安寢。”王媽媽也無它話,下去安設黛玉的鋪蓋。
寶玉聽見了,他如今已挪到碧紗櫥裡住著,也纏磨著要跟賈母、黛玉一道睡。賈母再三權衡了,橫豎他們兄妹如今年紀都小,不到避嫌的年紀,一床睡倒也沒甚使不得的,又耐不住寶玉再三央求,正要點頭答應呢,就看見黛玉帶來的嬤嬤略有些不贊同的模樣,連連朝黛玉使眼色搖頭。
賈母瞧見了,心裡忖度,這嬤嬤大約是林家長輩的心腹,若是叫她們回去一饒舌,倒顯得自己做外祖母的不尊重,因而便硬著心腸拒了寶玉的懇求。寶玉頗有些怏怏不快,但賈母既然不許,他也就無法,只好由著奶孃們抱去碧紗櫥裡頭的大床上歇息了。黛玉自跟著賈母一處安歇,歇了有小半時辰,賈母倒先醒了,她年老覺少,不過打個盹兒。見黛玉睡得香甜,小臉兒紅撲撲的,怕吵醒她,遂帶著丫頭們到外頭洗漱梳頭去,裡頭單留著黛玉帶來的人。
又睡了約莫半個時辰,黛玉星眼微睜,朦朦朧朧地醒了過來。奶孃丫頭們趕忙過來服侍洗漱,待梳完頭,黛玉才清醒過來,問道:“外祖母呢?”田嬤嬤指了指外間,輕聲答道:“在外頭看大姑娘教寶二爺寫字。”黛玉遂想起田嬤嬤午覺前朝她使眼色一事,悄悄問了。田嬤嬤便教導道:“兄妹雖然親近,到底有個分寸。一家子的嫡親兄妹,都沒有一道睡臥的理,何況是姑表兄妹?更要避著些。”
黛玉靈慧,到底一點即透,心裡便有一點男女有別的明悟,正出神呢,元春便帶著寶玉進來了。元春笑道:“聽見裡頭響動,便知道你起來了。偏寶玉耐不住,鬧著要進來瞧你。”黛玉笑道:“正要出去呢。”遂隨著元春一道出去。外間炕上擺了一張小炕桌,上頭堆著些筆墨紙硯,還有方才寶玉描紅的大字。黛玉拿起來瞧了一瞧,寶玉也湊上來一道看,只是說:“寫得不好,妹妹不要笑話我。”
黛玉看了幾張,因瞧見眼生的字,便指著問寶玉道:“這是什麼字?”寶玉念道:“是‘呦呦鹿鳴’的‘呦’字。”黛玉看完了,便讚道:“比我寫的倒好些。只是爹爹說了,我們如今人小力弱,練字不可貪多。待到大一些,手腕堅固了,便可以多練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