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張清揚家的時候,天還挺早,樟樹是常綠的,偶有幾片老葉飄下來,修竹的葉子被風吹得“沙沙”地響,一隻圓滾滾的小黃毛狗像一隻黃球一樣向我滾過來,不吠,只在腳邊磨蹭,顯得親熱又溫情。張清揚家的大門半掩,房間裡燈光已經亮起。
我提高了嗓門叫:“張大叔!”
半關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穿著薄棉衣的中年人從門裡走出來,看見我,他怔了怔。我也認出他來,那天,他找我批地基,也是一樣敦厚的眼神。
我將車停在院外,走上前去叫:“張大叔!”
“喲,鄉長來了!”他顯得有些拘束,說話的聲音也不大自然。我笑了笑,說:“大叔,吃過飯了嗎?我過來看看你,向你請教一點事兒!”
“哦,吃過了吃過了,鄉長請進,快請進!”
小黃狗輕輕咬住我的褲腳,在我腳前繞來繞去。張清揚叱:“小黃,走開!”
走進屋去,張清揚開了堂屋的燈,整個屋子裡一片光亮。剛剛坐下來,這時,左邊房門“吱呀”一聲開了,一箇中年婦女走了出來,是張大嬸吧?與她一朝面,我心裡一驚,一種異常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我在哪兒見過她嗎?
第三十五章 陌生的親切
我分明也從張大嬸的眼中看到了驚愕,不是見到陌生人的那種驚詫與愕然,而是,像許久不曾見面的人很突然地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那種驚愕。我們見過嗎?答案應該是否定的,可是,為什麼會有這麼熟悉的感覺呢?
張大嬸嘴唇一動,竟然清楚地叫出兩個字:“南屏!”
我大吃一驚,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她,她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她怎麼認識我?
張清揚打斷她的話:“這是蘇鄉長,上次批地基就是鄉長幫的忙……”
那婦女怔了一下,眼中有晶亮的東西閃過,她掩飾地說:“蘇鄉長請坐,我去倒茶!”我怔怔地看著她的背影,她離去的樣子,腿沉重得好像灌了鉛,每一步,都那麼吃力。那樣的背影,如同一片風中抖索的枯葉,落寞,蒼老,孤寂,抑鬱……我有些發怔,腦海中理不出頭緒來,我和她如果從未見過,為什麼她知道我的名字,為什麼她看到我會有這樣的表情?為什麼她會在轉瞬間像蒼老了十歲?為什麼我看著她會感覺如此親切如此熟悉?為什麼我的心會深深震動,還夾雜著絲絲矛盾和絲絲像舊牆上油漆剝落般零零碎碎的痛楚?
我有些發呆,這是我想不透的事。
記憶裡,我是沒有見過她的。
回過頭來,看見張清揚抽著旱菸,煙霧嫋嫋升起,掩得他的臉明明暗暗。我叫:“張大叔……”
他抬眼看我,目光混濁,燈光映在眼眸裡,有些發亮。
想起此來的目的,我壓下心中的疑惑,和張清揚閒聊了幾句就切入正題。我問:“張大叔,我來是想向你請教一些事兒!”
張清揚看著我,有些奇怪:“什麼事?”
我停頓了一下,這樣的問題還真不知道從何問起,我說:“張大叔,我記得,鄉辦的秘書小王來找過你!”
張清揚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輕輕地說:“他死了!”
張清揚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旱菸,再將那煙霧噴了出來。我知道,秀峰鄉再大,車禍橫死的事兒卻極少,自然會傳遍鄉里。這件事張大叔是早聽說了吧,所以,他神色雖然惋惜,卻並無驚愕。
良久,張清揚嘆氣說:“一個好小夥啊!”
想到小王熱情洋溢的臉,腦海中浮現當時小王的慘狀,我也不禁黯然。小王,是不是幾日之後,我也與你一樣,將被那個影像攫取了性命,至死也不能明瞭死於誰手?面前的張大叔,或者是可以給我答案的人。我沉緩地說:“大叔,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