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扶而得終始。是故其寐不夢,其覺不憂。古之人有處混冥之中,神氣不蕩於外,萬物恬漠以愉靜,攙搶衡杓之氣莫不彌靡,而不能為害。當此之時,萬民猖狂,不知東西,含哺而遊,鼓腹而熙,交被天和,食於地德,不以曲故是非相尤,茫茫沈沈,是謂大治。於是在上位者,左右而使之,毋淫其性;鎮撫而有之,毋遷其德。是故仁義不布而萬物蕃殖,賞罰不施而天下賓服。其道可以大美興,而難以算計舉也。是故日計之不足,而歲計之有餘。夫魚相忘於江湖,人相忘於道術。古之真人,立於天地之本,中至優遊,抱德煬和,而萬物雜累焉,孰肯解構人間之事,以物煩其性命乎?
夫道有經紀條貫,得一之道,連千枝萬葉。是故貴有以行令,賤有以忘卑,貧有以樂業,困有以處危。夫大寒至,霜雪降,然後知松柏之茂也。據難履危,利害陳於前,然後知聖人之不失道也。是故能戴大員者,履大方,鏡太清者視大明,立太平者處大堂。能遊冥冥者與日月同光。是故以道為竿,以德為綸,禮樂為鉤,仁義為餌,投之於江,浮之於海,萬物紛紛孰非其有。夫挾依於跂躍之術,提挈人間之際,撣掞挻挏世之風俗,以摸蘇牽連物之微妙,猶得肆其志,充其欲,何況懷環瑋之道,忘肝膽,遺耳目,獨浮游無方之外,不與物相弊摋,中徙倚無形之域,而和以天地者乎!若然者,偃其聰明,而抱其太素,以利害為塵垢,以死生為晝夜。是故目觀玉輅琬象之狀,耳聽白雪、清角之聲,不能以亂其神;登千仞之谷,臨蝯眩之岸,不足以滑其和。譬若鐘山之玉,炊以爐炭,三日三夜而色澤不變。則至德天地之精也。是故生不足以使之,利何足以動之?死不足以禁之,害何足以恐之?明於死生之分,達於利害之變,雖以天下之大,易骭之一毛,無所 於志也!
夫貴賤之於身也,猶條風之時麗也;譭譽之於己,猶蚊虻之一過也。夫秉皓白而不黑,行純粹而不糅,處玄冥而不暗,休於天鈞而不 ,孟門、終隆之山不能禁,唯體道能不敗。湍瀨旋淵,呂梁之深不能留也;太行石澗,飛狐、句望之險不能難也。是故身處江海之上,而神遊魏闕之下。非得一原,孰能至於此哉!是故與至人居,使家忘貧,使王公簡其富貴而樂卑賤,勇者衰其氣,貪者消其欲;坐而不教,立而不議,虛而往者實而歸,故不言而能飲人以和。是故至道無為,一龍一蛇,盈縮卷舒,與時變化。外從其風,內守其性,耳目不耀,思慮不營。其所居神者,臺簡以遊太清,引楯萬物,群美萌生。是故事其神者神去之,休其神者神居之。道出一原,通九門,散六衢,設於無垓坫之宇,寂寞以虛無。非有為於物也,物以有為於己也。是故舉事而順於道者,非道之所為也,道之所施也。
夫天之所覆,地之所載,六合所包,陰陽所呴,雨露所濡,道德所扶,此皆生一父母而閱一和也。是故槐榆與橘柚合而為兄弟,有苗與三危通為一家。夫目視鴻鵠之飛,耳聽琴瑟之聲,而心在雁門之間。一身之中,神之分離剖判,六合之內,一舉而千萬裡。是故自其異者視之,肝膽胡越;自其同者視之,萬物一圈也。百家異說,各有所出。若夫墨、楊、申、商之於治道,猶蓋之無一橑,而輪之無一輻。有之可以備數,無之未有害於用也;己自以為獨擅之,不通之於天地之情也。今夫冶工之鑄器,金踴躍於爐中,必有波溢而播棄者,其中地而凝滯,亦有以象於物者矣。其形雖有所小用哉,然未可以保於周室之九鼎也,又況比於規形者乎?其於道相去亦遠矣!
今夫萬物之疏躍枝舉,百事之莖葉條櫱,皆本於一根,而條循千萬也。若此則有所受之矣,而非所授者。所受者無授也,而無不受也。無不受也者,譬若周雲之蘢蓯,遼巢鼓濞而為雨。沈溺萬物,而不與為溼焉。今夫善射者有儀表之度,如工匠有規矩之數,此皆所得以至於妙。然而奚仲不能為逢蒙,造父不能為伯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