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牛脖子使著氣罵說:“這幾條癩狗!你們瞎咬甚麼呀?”
雪瓶這才放了心,知道並沒有發生甚麼事,又聽牛脖子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地說:“狼倒沒有來,狗先亂叫喚,他孃的就都別睡覺了!”
雪瓶回過身來,悄悄又順著牆行走,見五步之外有閃閃的一條白光,是幼霞也站在牆頭,一手提著寶劍,一手向她招呼。
她輕輕快快地走了過去,幼霞就悄聲問她說:“有事嗎?”
雪瓶擺擺手說:“沒有事。”
幼霞在前,雪瓶在後,兩人又踏石牆、走石屋,迅速地過了兩重院子,見下面皆無半點燈光。
忽然聽得有一間屋裡,是她們蕭姨娘的聲音,說:“你去看看好不好?兩位姑娘都在那邊,怎能叫人放心得下?再說,若不去看看,也顯得咱們太缺禮啦!無論如何人家拿長輩看待咱們,這回人家姑娘總是跟著咱們出來的!”接著就是蕭姨夫的聲音說:“唉!你怎麼說是她們跟著咱們出來的呀?說實話!這回若沒有她倆,我還不敢來呢!咱們不過是比跟班、聽差的稍微強一些,人家有寶劍,房一躥就能上去,半夜裡騎著馬敢走草原,咱們敢嗎?你叫我出去,你是想叫我去喂狼嗎?你真是好心眼兒!我可不上你這個當!”
幼霞掩住口要笑出來,雪瓶卻聽蕭千總說著說著,忽然把語聲壓下去了,就不由得十分疑惑,趕緊跳下牆去,腳下一點聲音也沒有,她走到屋門的前邊,蹲伏下身去,側耳句屋中靜聽,就聽蕭千總悄悄地向他的太太說:“你放心!到了迪化還不定見得著見不著呢!賽八仙的卦雖說算得靈,可是未必回回靈,咱們那位姑奶奶,這時真不定怎麼樣了呢?她一輩子作的事也太過份了!結果一定好不了!這次咱們到迪化去……”
繡香哭泣著說:“那咱們何必去呢?那還不如在尉犁城等著把韓鐵芳找來,倒還許問出個真情,這回倘若到迪化見不著她爹爹,咱們這不是把人家孩子給騙了嗎?”
繡香是很悲哀她哭了。雪瓶在此也腸如刀絞,淚不住地籟歉向下流。又聽蕭千總說:“唉!你又哭,我要死了,大概你也不能這麼哭我!可是,咱們全都是受過玉宅的栽培,玉嬌龍對咱們確實有恩,可是這些年咱們對她也不錯。這回我主張上迪化去,這就叫作撞木鐘,萬一要是撞響了呢?叫賽八仙那傢伙把卦算對了呢,那就好,甚麼麻煩也沒有啦。咱們見一見欽差大老爺,託一託他再栽培栽培我,咱們就由那裡回烏爾土雅臺。倘若見不著那位姑奶奶,或是證實她已經死了,那咱們也得去見見欽差,雪瓶雖不是他的親外甥女,也跟外甥女一樣,那就得請他收養,或帶回北京,或就在新疆給她找婆家。因為她飯雖有得吃,人世不會欺負她,可是她又不是哈薩克,哈薩克既不娶她,纏回也不要,像我作這小差事的更不敢討她那樣子的老婆。她不是小啦,也二十啦!將來可怎麼辦?難道真叫她襲玉嬌龍的缺?在沙漠草地上男不男女不女地飄流一輩子嗎?……”
此時戶外的雪瓶反倒驚訝得忘了悲痛。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爹爹的真名字,原來叫作玉嬌龍,爹爹的生平到底是怎樣?自己的本來父母是誰?因何才被她扶養?此時屋中的蕭千總已不再言語了,繡香卻仍在哭泣。雪瓶站起身來,就要進屋去問問詳情,忽聽犬吠之聲又厲害了,這回比上回叫得還要急,幼霞又在牆上嘴中“哧哧”的叫她,她趕緊回身跑了三二步就越過牆去,雙劍分兩手持握,向外就跑,只見群犬都向山路上追了去。雪瓶先去找馬,一看紅馬黃馬和螺子尚在樹上栓著,黑馬白馬連看馬的牛脖子全都不見了,那山路上卻有馬蹄哨哨之聲,十分地清脆。
雪瓶大怒,就向山路上追去,一群狗又檔著她咬,她以手中的雙劍將狗驅散,仍往上追去,三輛車又遮著路,同時四面是雲,山石又極滑,她不敢快走,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