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的表現再次擊破了她的想象,對方牢牢地遵守了要求,沒有躲避,沒有抵抗,就這樣站在原地等她的拳頭落下來,直到發出那記沉悶的肉體的撞擊聲,她才確信自己真的打了秀楠,確信秀楠真的完整地接下了她這一拳。
突然間,她對秀楠生出了一股莫可名狀的敬意與深深的歉意。明明是秀楠使她醜態盡出、狼狽不堪,明明是秀楠使她在這段時間以來一直承受著心理與精神上的折磨,她只不過是為了洗去之前的恥辱而向對方出擊,這明明是合情合理的事。可她卻覺得自己做錯了,無法說出具體原因,反正她認為自己在這一步上錯得離譜。
對方的態度與表現使她生出了對秀楠的前所未有的敬意與深沉的歉意,如果換做是她,她絕對沒辦法做到像秀楠那樣。她發現自己一直以來都看低了這個女人,她低估了秀楠,亦高估了自己。剛才還認為秀楠是瘋子的她在這一刻糾正了想法,其實真正是瘋子的人才是自己,真正不正常的人才是自己,而造成如今局面的罪魁禍首才是自己。
她很想鄭重地向秀楠道歉,想要向對方懺愧,想要告訴對方自己此刻的心情。可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喉嚨灌滿了千斤重的鉛,無法吐出隻言片語,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注視前方的秀楠。看著對方用清水洗去嘴角的血跡,輕撫臉頰觸目的淤青,露出吃痛的表情,然後拿起地上的書包背在身上,再次與她對視。
秀楠的臉上沒有露出半點厭惡與怨恨,反而面露輕鬆的神色,嘴角甚至勾起若有若無的微笑,似乎解決了一個重大的難題,不耽誤她回家的時間了。
“還要繼續打嗎?”秀楠的語氣輕鬆無比,彷彿被打的人不是她,“我還沒有倒在地上呢。”
短髮女生微微張著嘴唇,拼命地想要擠出一字半語,卻只發出了“呃、啊”之類的單音節,沒法順利地組織語言,語言這一功能報銷了。
“不打了是吧?”秀楠將身後的頭髮撥到身前,左邊的頭髮起到了遮擋傷口的作用,“我真的想快點回家。”
短髮女生依然沒出聲,眼睛瞪得大大的,黑色的瞳孔映著秀楠的臉龐。
秀楠看了一會對方的臉,道:“我終於記起我曾經對你做過的事了,不知道為什麼,在你的拳頭落在我臉上的那一刻,那一天發生的事一一浮現在了眼前,記憶被瞬間啟用了,所以我終於明白了你今天出現在我面前的原因了。”
“對於那天發生的事,我向你表示歉意,但那也是你咎由自取的,歸根結底,如果你不挑釁我的話,就不會在同學面前把臉丟盡,所以你一直懷恨在心,要找時機向我報復。於是你選擇了今天這個時候,不得不說你真的挑選了一個很好的報復時機。”
不要再說下去了,住口吧,求求你住口吧。短髮女生在心中不停地默唸這句話,秀楠的話語如利刃般一下一下地剜割她的身體,體內類似於支柱的東西正慢慢地瓦解,而秀楠的話則是催化劑,加快瓦解的速度,窒息感從四面八方朝她湧來,包裹住她。不僅不能發出聲音,連呼吸都成了困難的事。
“我不會怨恨你,也不會將今天發生的事放在心上,更加不會對你實施報復,這一點你大可放心。”秀楠略一沉吟,瞧了一會對方的臉,“還要繼續嗎?”
對方非常艱難地搖頭,彷彿這一動作已花掉她身上所有的力氣。
“那麼再見吧。”語畢,秀楠從對方的身邊走過,解開洗手間門口的鎖,擰開門把手,離去,傳來快速的腳步聲,幾秒過後就消失了。
緊張的氣氛隨著秀楠一併離開,窗外仍然傳來打籃球的聲音。洗手間剩下短髮女生一人,她的目光從前方的空氣移到右手掌心。俄頃,體內的支柱終於土崩瓦解了,身體慢慢地蹲下,最後癱坐在地上,呆滯的神情沒有絲毫改變,嘴唇依舊微微張著,想說什麼卻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