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一次,她賦予南宮月的個性是溫婉和堅韌。可是,這樣的女孩子在影視劇中太常見,如果演不出彩,便流俗了。
顧幻璃在鏡子前不斷重複演繹著一個橋段,一個讓她困惑,讓她停滯的橋段。用不同的細節,不同的表情。歐陽聿修在她身後看著,鵝黃色的燈光折射到他的眼眸,看上去就像是一簇簇幽暗的花火。
他知道,她一定是想了太久太多,才會有這樣層出不窮的設計。北川珏或許是無意的,卻成為了顧幻璃的魔障。
“冷靜。”歐陽聿修伸出手固定住顧幻璃的頭,如果他再不制止她,只怕顧幻璃就會像是穿上紅舞鞋的少女,一旦穿上跳起舞來就會永無休止地跳下去,直到耗盡舞者的全部精力為止。
“我是不是很笨。”顧幻璃帶著倦意的聲音裡有著一絲自嘲,雖然她的話語中流露著不甘,可她的眼中依舊閃爍著不肯放棄的光芒。
“在我的想象中,流丹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去赴約。”顧幻璃接著說道,她的話突然像出閘洪一樣開始流淌。“他是劍客,他有他該做的事情,他有愛卻又必須無愛,旁人都以為他是真得無情無愛無心,殊不知他早已從雲端跌下。劍術再也不是他唯一的追求和夢想。”她開始有些煩躁,想要踱步,可她無法掙脫歐陽聿修,所以她的腳在地板上劃來劃去,發出踢踏踢踏的聲音。
“接著說。”
“這一役,與其說是流丹去赴死約,去捨身相救南宮月,不如說,流丹是在過去與未來,夢想與情愛間的一次抉擇。劍是冷,是凌厲,而情是暖,是溫柔。從本質而言,他戰的是他自己。他想好了自己該做什麼,可內心深處,他又不願相信自己真得能輕易放下曾經追求的武學天道。他需要給自己一個證明,哪怕這個證明的結果是死亡,是失去。從這一點來看,他又是固執的,因為他想清了過去,想清了此刻,卻沒有想清未來。”
顧幻璃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否則,他必然會痛苦,會猶豫,有膽怯,甚至想到逃走。可正是這樣的複雜,又讓他在怯懦的同時是強大的。因為他抱著必死的決心,卻又懷著必生的希望。或許,這才是日後他自責與痛苦的根源,雖然他贏了,他搶回了南宮月,但昏迷不醒的南宮月卻恰恰證明了他的失敗。終究,為情痴狂到忘我的人是南宮月,她才是那個慷慨赴死的人……”
“你的困惑來源於你從南宮月的角度去思考流丹,然後再做出流丹行為模式的判斷。雖然會有各式各樣的設計,但是,如果你想不出抉擇的準則,必然會陷入像剛才那樣無止境的怪圈。”歐陽聿修的聲音很淡,帶著些許笑意,不急不緩,“所以,你現在該做的是停頓下來。”
“停頓下來?”顧幻璃有些茫然,她的聲音是焦躁的,“我根本沒有時間停頓,眼看著拍攝的工作漸漸接近尾聲,可我還在這裡糾結著別人的戲份……或許我是太傲慢了,我應該去想自己明天的戲份。”
“不是永遠的停滯不前。”歐陽聿修看著她過分克制的樣子,甚至在想,也許他應該罵她一頓,讓她把內心的惶恐和焦躁哭出來或是喊出來,也許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可是,在這樣的雨夜,何況,他已經扮過一次惡人,那種感覺真的不太好。而且,他甚至可以篤定,她絕不會哭,絕不會吼叫,只會以百倍千倍的努力,去把細細的瓶頸整整一圈全部撞碎,哪怕頭破血流。
沒有人是不知疲倦的。
雖然,他接下來的行為或許會有一些失禮,但這是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辦法。“想要更好的扮演一個人,除了熟記臺詞,掌握鏡頭感,還要將自己的靈魂與情緒全部投入,直到殺青的那一刻。”
歐陽聿修說完,周身的溫柔突然收縮,緊抿的唇角隱隱透著囂張與霸氣。眼睛極黑,極其有神,點漆般得令人不容